收回神识,跟着少年到了一个废弃的寺庙。
寺庙木质的柱子门扉已然开裂脱皮,牌匾已然被腐蚀的看不出是哪个神仙的庙宇。风吹过时,能听见扉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记得捕快们查案子要保持现场原样,所以我没有动,还是弟弟失踪时的样子。”
君吾推开门。庙内正中央有一尊神像,神像被腐蚀的看不出是什么神了。神像微微发黑颜料脱落,满是灰尘和蛛网。神像之下便是供桌,其上除了厚厚的灰尘便只剩早已腐烂发黑贡品。空气中满是腐朽的气息和厚重的灰尘。走在地上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君吾走进庙内,地上的灰尘中有杂乱的小脚印,这脚印过了一段时间,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庙内的脚印属于两个人,较小的是少年弟弟的,而稍大的则是少年的。
少年的脚印遍布庙内,估计是找弟弟时留下的。而那个较小的脚印,则是少年的弟弟的了。
相比少年脚印的遍布,小小的脚印只在供桌前杂乱,然后清晰的走向了外面。君吾摸了摸门扉,这座寺庙虽然早已荒废,但其禁制仍有用,可止妖魔靠近,作乱的妖魔应该进不来。这怎么看都是少年的弟弟自己走出去的。
“不可能是我弟弟自己出去的,他可听我的话,除了我他谁都不开门的。”
门扇完好,没有暴力破开的痕迹。这庙内原先下禁制的明显是个高人,凡是妖魔要碰到此庙,轻则如烈火附身,重则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妖魔不可能进入的了庙里,少年又说弟弟不可能主动开门。
除非,遇到什么事,让少年的弟弟不得不开门,或是,主动开门。
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有警惕的孩子打开门?从
脚印上看,少年的弟弟并没有犹豫,直接自然的走到门前。少年的弟弟除了少年不会开门,那如果那日正好是少年在门外让他开的门呢?
准确来说,是那个妖魔让少年的弟弟以为门外的是少年!
青江城失踪了那么多孩子,百姓们可谓严防死守,不少家门户都贴着符纸,不仅对孩子寸步不离,还教育孩子要小心陌生人,可还是阻止不了孩子的失踪。
若是这是一个极擅长幻术的妖魔这就解释的通了。
人总是对亲近之人不设防,若是有个熟人或者亲人,问你要抱一抱孩子,亦或拉着你出去聊天,再或者帮你照看接手孩子,那你肯定不会怀疑。
同理,那些单独被关在家里的孩子,若是听到门外是自己的父母,且在他们眼中就是父母的模样,父母拉着他的手,说带他们出去玩,谁会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母,甚至根本就不是人!
“谁?!”君吾猛的抬头,眼中寒光乍现。
一团黑雾在寺庙门外,裹住了站在门口的星洋,飞快的逃走。
君君脚尖点地飞快的跟上,黑雾速度极快,且对青江城极为熟悉,但君吾的身手敏捷,仍然紧紧跟随,怎么甩都甩不掉。
君吾跟着黑雾在城中跑了两圈,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他要找到失踪的孩子就要找到这妖魔的藏身之处,而这妖魔明显不会由着他这样跟着去。渐渐的他速度慢下来,像是体力不支,黑雾似是感知到了,窜入几个小巷,就消失不见了。
君吾停下了,闭眼感受了半晌,他先前在星洋身上下了追踪术,感受到追踪术的回应,君吾睁开眼,找到了!
一处小院,中央屹立着一棵巨大的红枫树,树干粗壮巨大,需要几个成年人合才能勉强抱住。
君吾走到院中,追踪术就是在这里断了联系。院子就似寻常农家小院,有明显的居住痕迹。
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妇人推开了院门,这个妇人君吾认识,正是白日里见到的李嫂子,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道士。
见到君吾,李嫂子一愣问道“这位道长你这是?”
君吾道“我发现了作乱的妖魔,那妖魔带走了小女,我一路跟随却跟丢了,我与小女有联系的特殊门路结果跟到这断了联系。”
“听道友这意思是,你女儿或者说作乱的妖魔就在这儿?”
“嗯。”
李嫂子听到那作乱的妖魔就在自己家时,脸色煞白。
“那既然如此,这位施主请容我等查一下您的住处。”
李嫂子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见院子主人同意,各个道士也各显神通,其中,君吾先前见过的华衣道人,开了天眼,将院内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扫到君吾时,他”咦”了一声。
“天眼兄,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难不成这道士有问题?”
“不会他就是作乱的妖魔吧,我就觉的这人有古怪。”
“是啊,玄门内,大家也都算知根知底,哪家的翘楚,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在场诸位有谁认识这个道士吗?”
众人纷纷表示不认识,怀疑的目光落在君吾身上。
谁能想到他堂堂第一武神,竟被怀疑是妖魔?
“天眼兄。你到底看出什么了呀?这道士有什么问题啊?”
那华衣道人,也就是众人叫的“天眼兄”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这个院子里,没有任何妖气,反而有福气,可以说是整个青江城最干净的地方了。”顿了顿他又说“这道友也是,身上满是灵光,我的天眼差点被烧到。”
原来不是妖魔,众人意识到误会了,立马道歉。
“道友,不好意思啊。”
“没想到道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了,实乃天纵奇才啊。”
君吾暗道,不是,你误会了,我其实已经两千多岁了。
可是想到华衣道人的话,这院子没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他已在这附近设下结界,按理说,妖魔应该就在此处没有离开。
君吾闭上眼再次感知星洋的位置。
在的,星洋就在这里。而且离他不远。顺着心里的感觉,君无在脑海里默默念着星洋的名字。
突然院内金光大射,星洋披着满身光华从粗壮的枫树树干内跳了出来,直奔君吾而去。
可她还没到君吾那儿,一团黑雾先行将她包裹住,然后带回到枫树旁。黑雾漫漫凝实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面容沧桑,挽了个妇人发髻。不是李嫂子还能是谁?
“小姑娘我还没让你走呢。”她一手掐着星洋的脖子,阴森森的笑了。
“真是不听话呀!”她凶狠的看着星洋。
“既然能跑出来,看样子你还有几分本事。怎么办呢?”她似很苦恼的样子。“要不在你帮我完成那件事后,再将你吃掉吧,你这个样子一看就大补。别怪我残忍,因为不听话的孩子是要遭受惩罚的。”她歪着头,似乎对这个想法很是满意。她另一手抚上星洋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变长的锋利微微发黑的指甲在星洋的脸上虚虚划过。
“妖孽,快放开那个孩子!”一道士愤怒的同时甩出一张符篆。
那符篆发着金光,上面画的符文是专门克服妖魔的。符篆带着势不可挡之势,飞向“李嫂子”。
“李嫂子”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避也不躲。符篆打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没有溅起一点涟漪。
“怎,怎么可能?”那道士不可置信道。
君吾也暗惊,符纂怎么没有用,虽然符纂飞出去的极快,但君吾也能看清上面的符并没有画错。除非,“李嫂子”并不是妖魔!
可她周身萦绕着的妖魔气确实做不到假的。
君吾视线落到那巨大的枫树,突然灵光一闪,枫树,枫?,枫子鬼!
这样就说通了!
“你是枫子鬼。”君吾看着“李嫂子”不,应该说是枫子鬼道。
“哦,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我。”枫子鬼咯咯笑道。
伴随着咯咯的笑声,他周身再次弥漫黑雾。待黑雾散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眉目妖艳的美艳女子。
“枫林鬼是什么鬼类,没听过啊?”
“不,枫子鬼不是鬼。准确说她是庇护一方的小仙。”君吾道。
“啊?”道士们惊叫道。
枫子鬼,虽叫鬼,但却是实打实的仙,一般是庇佑村庄的小仙。这类小仙靠村民香火供奉修行,就跟平时说的五仙家差不多。村民给予他们供奉香火,他们为村民提供庇佑。
俗曰“山村枫子鬼,江庙石郎神。”既然疯子鬼在这里,那少年带他们去的庙宇,应该就是十郎神的了。
至于为什么青江城这么大的城市内有枫子鬼和石郎神也十分好理解。凡是大城市,其前身必然是村落。这枫子鬼和石郎神应该是以前村落供奉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符篆对她没有用了。不算只对妖魔有用,而面前的可是仙呐。
至于遗落在尸体附近的妖气,只能说明这个枫子鬼堕妖了,虽是堕妖,但本质是不会变,所以华衣道人一开始看不出院子的问题,符篆会失效。
枫子鬼素手一翻,一面古朴的镜子出现在她手上。
那是面圆形古镜,其反面刻着繁复华美的花纹,挂着红色的流苏,只有巴掌大小,十分精美。
枫子鬼一手托着镜子怼到星洋面前,一手掐着星洋的脖子尖声道“说!你看到了什么?!”
星洋:……
枫子鬼尖叫到“说啊,说啊,到底看到了什么?”
见星洋还是不答,枫子鬼神态越来越癫狂“果然,还是个废物,看不出来!”说着掐着星洋的手越来越紧。
“你先冷静啊!”旁观的道士惊叫道。
君吾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有件事我想说一下。”
“说什么说啊?道友你闺女都要死了!”
君吾还是坚持道“这很重要。”
“那你他妈快说啊!”道士们崩溃道。
“其实我闺女是个哑巴。”
“哈?!”道士和正在发癫的枫子鬼停下来,齐刷刷的看向君吾。
“所以,她说不出来。”君吾慢悠悠道“你掐的再狠也没用。”
枫子鬼:……
正当小院陷入尴尬的安静中,枫子鬼手中的古镜镜面泛起涟漪,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芒随着涟漪荡漾流转。
枫子鬼面上先是惊愕然后便是极致的疯狂。她口中喃喃道“溯洄镜有反应了,它认可了你,你一定看见了什么,快,告诉我!”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疯狂道“不,不,先别说!你拿着这个!在想着顾淡这个名字。”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簪。
木簪拿出来后,枫子鬼没有给星洋而是痴痴的看着木簪,“呵呵呵,哈哈哈,顾淡啊,顾淡,你可真是混蛋!为了你我放弃修行,嫁与你为妻。你却弃我不顾,离家三百多年了。”
“你现在估计早化为白骨,不过没关系,”枫子鬼疯狂的笑道“就算只剩一具白骨,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
突然,她的神色由癫狂变得柔和,她将脸贴在木簪上,微微摩擦,温柔的笑道“夫君,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等你回来,我为你作羹汤好不好?”她似个温婉可人的妻子,脸上全幸福,只是她没有依偎在丈夫怀里,而是靠着一根木簪去想那个人。
“哈哈哈,我要找到你离家后待的地方,我道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妖精能让你这么乐不思蜀!”她又疯狂道,然后将手中的木簪塞到星洋手中。
旁观的道士身子抖了抖道“这哪是什么‘枫子鬼’我看是‘疯子鬼’。”
听枫子鬼这话,好像是这个叫顾淡的人抛弃了她,然后另觅新欢了。独留她一个人。
星洋茫然的看着君吾,君吾点了点头道“按她说的做。”
星洋回过头,看着发着光的溯洄镜,看了半晌后抬起头。
枫子鬼尖叫道“说!看到什么了?!”说完,她似才想起星洋没法说话,她另一手一挥,一小团黑雾飞进屋内,裹着纸笔飞回到她手中。
君吾看了一眼,凉凉道“她还不会写字。”毕竟只能写自己名字,还写成那样的,君吾觉得也就是不会写了。
“咔嚓”枫子鬼手中的纸笔化作了飞灰。
“那通灵总会了吧!”枫子鬼没好气道。
“不会。我们平时也不怎么交流。”
“你怎么当爹的?!”道士们和枫子鬼同时尖叫。
君吾道“其实,我也就才养了几天。”
看着众人变幻的脸色,君吾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
枫子鬼直接攻击,黑雾带着狂暴的气势飞向君吾。“负心汉,去死吧!”
君吾轻松躲过。枫子鬼怀中的星洋开始挣扎,想要跑向君吾。
枫子鬼按住她咬牙道“安分点!”
“你若是想知道镜子里有什么,为什么要一个孩子告诉你?你自己不会看吗?”一个道士问道。
枫子鬼冷笑“这可是溯洄镜,只有心性纯善,心智坚定的至纯至善之人才能看到。我找了那么多孩童就她一个得到了溯洄镜的认可。”
“你都说了找这个孩子不容易,那你掐着人家的手能不能松一点?孩子被掐出个好歹来,对你我都不好。”另一个道士道。
君吾站定。枫子鬼无意跟他纠缠,她现在只关心那个顾淡在哪?
她这次问了一个答案较为简洁好表述的问题“告诉我!顾淡在哪!”
这次星洋有反应了,她口型夸张道了几个字。
众人跟着她一字一顿道“在,你,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