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我往后退了两步，蓄力后用力地踢向门板。门还是纹丝不动，我的小腿倒是因为力的反作用而感到一阵麻意。

头上的吸顶灯有些闪烁，圆盘凹处沉积着蚊虫的尸体。它们和我一样，都被困住了。

灯光闪烁一会便熄了，是到了断电的时间。

我没想到曾经吐槽的玛丽苏情节竟发生在我身上。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学生逗留了。手机也丢在教室，有谁会知道困在小小角落的我呢?

我突然想起读小学时，有次我妈有事没来接我，我就坐在街角的花坛上，从白天等到黑夜，直到姗姗姗姗姗姗来迟的王玉出现。她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先回家，我当时回答我不急啊。我知道拥挤的小单间没有人在等我。

滴哒...

滴哒......

小方格安静至极，只听得见水滴在地面的声音。水透过门缝，流进隔间。我忽的发现隔间并不是密闭的，墙体上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空隙。

丁程鑫说今晚李飞和王玉就回家了，他要亲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为他们接风洗尘。他们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我看了看高出我几个头的门板，再看了看到腰间的冲水器。我体重较轻，踩上去应该不会坏吧。

我犹犹豫豫，又想起早上贺峻霖出门前，从门口支出头，对着楼梯旁的我说，晚上回来听他的新专辑。

这次家里有人在等我，我要回家。

再次抬头，我没有犹豫，一手抓住墙板上的挂钩，一手紧撑着墙，一脚踩上冲水器。我将全身的力气使在两只手上，艰难地将另一只脚抬上来。我探出头，看见水池早已蓄满了水，从边缘溢出，顺着瓷砖流下，侵占了整个地面。

我扬起右脚，努力勾到门板上，再有些笨拙地爬上顶部。我调整姿势，坐在门板的窄边上。

覆满污水的地面突然变得遥远，晃动的水面反射出肮脏昏黑的暗光，像是巨渊，要吞噬我。

我深吸一口气，二楼的阳台我都敢翻，这点高度我还不敢跳?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闭上双眼，将那口气缓缓呼出。

黑暗中，我感受身体受重力拉扯,脑海闪过与秦榕擦肩而过的画面。我警觉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细思，已稳稳落地，水花四溅，打湿了裤脚。

关掉水龙头，提起浸泡在水池里的拖把。厕所的钥匙挂在墙上，正面朝内告诉我它被人动过，我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走廊上空无一人，窗外是黑墨色的浓云，大风刮着校园内的花草树木，花朵草苗被吹得东倒西歪，只有大树还坚强地抵抗，倾斜的枝身，像是要被连根拔起。

猛烈的雨点拍打着窗子，泡胀的拖把滴着水，砸到地上滴哒滴哒，与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形成合奏。

断电的教学楼黑沉沉，遥遥地看见教室门口立着一个黑影，看不清的人脸搭配着略显恐怖的环境。

我突然想起课间林清聊过的校园奇谈，之前有个学生高考失利，跳楼了，跳的就是这栋楼。据说他死后灵魂没有摆脱教学楼的束缚，四下无人时，就会出来闲逛。心里产生莫名的恐惧，手里的拖把越来越沉重，好似被无形的手拽住。害怕情绪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我止步不前，黑影却上前。我死死地盯着他，双手攥紧了拖把，默默将尾部对准影子。他步步逼近，我紧张地小步后退，脑袋里的弦绷紧，嘴里小声地喃喃

许悦悦别过来……

黑影扑上来，我大叫，撒手丢掉拖把，欲转身逃跑。却已经被“鬼影”按进怀里，他的怀里有我熟悉的气味。

马嘉祺悦悦别怕

黑影环抱住我

马嘉祺是哥哥。

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恐惧的泪水模糊了眼眶。面前的人屈起手指，抹掉我眼角的泪。他的脸在黑暗中逐渐清晰，皱起的眉头下一双眼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脑里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我松开握紧的拳头，抱住马嘉祺，再次埋进他的胸膛。他身上有好闻但说不上来的香味，我贪婪地猎取，在其中寻找安慰。打湿的鞋袜和裤脚在冷风无情地渲染下，变得冰冷。可是哥哥的怀抱是那样温暖，温暖得我不愿意放手。

鼻头一酸，眼泪又忍不住，小声地啜泣。

马嘉祺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道

马嘉祺悦悦乖，不哭，哥哥在呢。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安慰我，我就更想哭了。于是我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想要把今天一天的不愉快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泪水濡湿了他胸前的衬衫，他任由我发泄，哼着小调，隔着衣物抚摸我的蝴蝶骨，称职地当我的情绪垃圾桶。他哼的调子我没听过，许是他新写的歌。

我在他温柔的轻抚下慢慢镇定，刚刚哭得太凶了，打起了哭嗝。

笑声从头顶传来，我有些羞恼地踢他的鞋子，没有威慑力地警告他

许悦悦不准笑,嗝，再笑，嗝，我就要...

马嘉祺再笑你就要嗝了是吗?

马嘉祺微低头，上翘的眼尾含满了笑意。

许悦悦我要生，嗝，气...

我放弃说话，对着马嘉祺张牙舞爪，挥舞着拳头。

他伸出大手，包裹住我的小拳头，耐下性子哄我

马嘉祺哥哥的错，悦悦快去收拾东西。

许悦悦吃软不吃硬，我收拾好书包和马嘉祺一起回家。保卫室的保安震惊地放下翘在桌上的脚，从口袋里摸索出钥匙给我们开门。

雨小了，淅淅沥沥的，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圈圈水花。

司机以为我们已经回家，便开车回去了。现在正赶来，我们站在路边等他。

马嘉祺撑着伞，低头看手机。我扭头看他，雨水顺着伞缘滴在他的肩膀上，衣服湿了一大片，我才注意到伞一直向我倾斜。我将伞扶正，马嘉祺从手机里抽出神，疑惑地瞥了我一眼，又将伞向我倾斜。我握住他举伞的那只手，不让他偏袒。

许悦悦就这样，我们都能遮住。

偶尔会有调皮的雨滴在风的指引下亲吻我的脸蛋，马嘉祺长臂一揽，将我圈进怀里。

马嘉祺你说过重要的事物要好好保护。

我是说过，在他向我敞开心扉的那晚。

许悦悦怎么了?

可这跟打伞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马嘉祺人也是。

马嘉祺重要的人也要好好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