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此生非他不嫁

此次是李厢月第九次偷偷翻墙进入文府，早已摸清府中下人换班的时辰，越墙而上时文俊辉院中并无他人。墙边数岁都不挪腾位置的柴堆也尽数被她当作垫脚之物，三两跃步间便稳稳落了地。

李厢月拍拍沾上细灰的掌，掸净衣摆尘土，又好生仔细地确认了一番自己的发髻确无凌乱之嫌，方才踏着步子移至文俊辉房门前。

急叩五响，她故意吊着嗓：

李厢月“大少爷，时辰不早了。”

所唤之人貌似并没有这般轻易便着了李厢月的道，只道了句“厢月，我知晓是你”便草草没了尾音。

李厢月撇嘴，正准备推门入室，屋中之人却一改常态先她一步开门，与其迎了个满怀。

将要向前的步子被李厢月猛地收回，她抬眸却只见文俊辉剑眉微蹙，心中便无端升起些不安。

李厢月“你怎知？总是骗不到你，无趣的紧。”

文俊辉“你怎么来了？”

他未回答李厢月的问话，反倒质问其她。

文俊辉“已是亥时，姑娘家夜里自己跑出来，身边又不带丫鬟，遇了歹人又当如何？”

听到他颇带些关怀意味的话语，李厢月便毫不收敛地顺着话向下。

李厢月“你可是在担忧我？”

又不出所料地，文俊辉微微颔首，道只是怕荣昭将军寻女心切。

文俊辉“罢了，待会儿让胜宽送你回去便是。”

李厢月一愣，上哪儿去寻他，这是在你家府邸里，还能让他特意跑一趟不成？

文俊辉“你知晓这是文府还翻墙入院。”

李厢月“没法子啊，你府中的下人不让我进，我只好另辟蹊径来见你。这又并非头一次，我以为你早就见怪不怪了。”

文俊辉轻叹口气：

文俊辉“还不是你回回离家都未曾告知荣昭将军，将军寻你寻得心切，便常警告我爹与我莫要纵着你的性子。”

文俊辉常拿李厢月的娘来压她，张口闭口总是“荣昭将军不允”，这类话听得多了，她便也就不再受其所迫了，便摆手对文俊辉讲，别老是把她娘搬出来，他分明知道，她娘的话，她向来不怎么听。

顺城似乎许久前便传开了，荣昭将军府千金心悦于文家嫡长子，当狗皮膏药死缠烂打的那种。

文老爷与文家大夫人对她的不请自来也曾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主不发话，文俊辉也不好拦她，于是乎李厢月便有了可随意出入文府的特权。只是近些时日荣昭将军府看李厢月看得厉害，他们便也不敢再随意任其进出文府了。

得罪荣昭将军，不如得罪李厢月，这是文父前些时日捏着太阳穴满面烦躁对文俊辉讲的话。

按理来讲姑娘家本不该如此，可这顺城人人皆知荣昭将军本身便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刚及笄便代父从军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一朝开了“女子不能从军”之先河。

先帝虑其功过盖主，于是在她十八岁那年特将其许给李氏嫡子做当家主母。表面上看李氏拥有百年基业确是惹人眼红，横看竖看都是先皇开恩，赐了她一门大好亲事。

可眼光稍长远些的都瞧得出李氏到了这一代子嗣单薄，百年底蕴之大族隐有衰颓之势，嫁与李氏，光景并不明晰。

可荣昭将军偏是在几十年前北卓大军在两国边境挑起战事之时，因无人敢带兵亲征而自荐前往。先帝虽不喜，却也不敢拿着先祖打下的江山开玩笑，便应允其前去。

她这一去，硬是将一手烂牌打得起了水花，不但以少胜多，还一举收复北卓两座城池，让先帝哪怕再不愿，也要重赏她，赐下这“荣昭”之封号，以告世人他南顺大获全胜以振民心。

此后世人再提及荣昭将军，一半人道她有比男子还强硬的胆魄，为巾帼之豪杰也；另一半却道她伤风败俗，不守妇道，是个不省心的疯婆娘。

可不论巾帼英雄还是疯婆娘，皆是默认荣昭将军的刚烈与英勇，如此能在南顺国都顺城掀起一时风浪之女子，所出千金肆意些倒也寻常。

话虽如此，可李厢月的爹却总训斥她，说她太没规矩，因心悦于文俊辉便老往文府跑。

所以自从文老爷被李文道责问了几回后，便也不愿再让李厢月随意入府了。

可李厢月许是因其母便不是个安分的，又被她的手帕交阿招带成了野性子，荣昭将军与李老爷的话她听不得一点，反倒变本加厉做起一些大家闺秀死活都干不出的事——翻墙。

这时李老爷又会气得更厉害，说只见过登徒子爬墙入女子闺房的，没见过李厢月这般不成体统，翻墙进男子院内的。每每从文府回来，他都隐隐有要劈头盖脸将李厢月痛骂一顿之势，她便捂住耳朵将房门一关，任他随意如何。

什么名声不好、嫁不出去之属的破事，李厢月不甚在意。横竖这辈子她只认准文俊辉一人，此生非他不嫁。若这辈子真嫁不得他，那她去剃发出家当姑子也成。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娘成天地舞刀弄枪尚且有人娶，她不过寻常一翻墙的，又有何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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