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风呼啸,致使我一条鱼虾都未捕到,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趟打渔竟打到了个重伤昏迷的男人。我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遭受如此严重的创伤。费力地把他背回了家后,我心急如焚地跑到药铺,胡乱地抓取了一通药,补气血的、治疗跌打损伤的,但凡觉得可能有用的药,都多少买了一些回来。
回到家中,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掉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污,然后将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地喂进他嘴里,可他却始终昏迷不醒。这段时日,不断听闻外面似乎有人在四处找寻他,我满心担忧这是江湖人士寻仇而来,再加上我心底那点私心,便自作主张地决定将他留下来悉心照料。只盼他醒来之后,莫要怪罪于我。
连续给他喂了两日的药,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向来不信鬼神的我,在此刻也开始了虔诚的祈祷。我祈求老天千万别将他带走,莫让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就此失去宝贵的生命。
就在李相夷醒来的那一刻,我正跪在地上,满心恳切地恳求着老天。或许是我的诚恳打动了上苍,又或许是我平日也曾做过些许善事,终究得到了老天的眷顾。然而,他醒后的状态看起来仍旧非常糟糕,于是我赶忙去请了郎中。怎料郎中一番诊断后,却断言他活不了太久了。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我碰到了一位和尚,名叫无了大师。他慈悲为怀,把李相宜带回了普渡寺,并向我郑重承诺会竭尽全力救活他。
而后,我的生活渐渐地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唯一的一次逾矩之行,便是与那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在那小小的屋中相处。我为他喂药,仔细地为他擦拭脸庞。一直到胡婶打趣地问我,那个病恹恹的表哥去了何处时,我才恍然惊觉这并非一场虚幻的梦境。我确确实实与李相夷有过一段交集。
“小温,你表哥回来了,怎么今天打渔这么晚啊?”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我不但不觉得胡婶那大嗓门令人厌烦,反倒觉得格外地动听。也是首次嫌弃自己身上那浓浓的鱼腥味,暗自懊恼为何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女,而非什么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他与我并肩站在一起,仿佛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本不该相遇的。
他说他叫李莲花,满怀感激之情地谢我救了他,还询问我能否再多收留他几日。他安静地坐在我的小屋里,平日那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小屋,在他的映衬下,此刻显得竟是如此破旧寒酸。而我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地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无疑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我陪着他一同去海边,他精心拣选了一些质量上乘的木材,而后在小院中忙忙碌碌地敲敲打打,竟然东拼西凑地造出了个带着轮子的小屋子。我不禁为他那出色的动手能力感到惊讶不已,忍不住打趣他简直是个木匠,而他听到这话也毫不气恼,只是眯着眼睛,露出那温暖人心的笑容。我心里清楚,他的身上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他若不讲与我听,我便也绝不会追问。权当他真的只是从远方前来投奔亲戚的表哥。
他会陪着我出海捕捞,陪着我去集市卖鱼,有时还会去街上买菜做饭。我的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恍惚间觉得我们就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然而,我始终明白我们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可此时的我却无比希望这样温馨美好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他在我的小院里种下了五颜六色的花草,我们甚至还在天香居附近捡到了一条狗。他狡黠地给它取了一个叫“狐狸精”的名字,只因为胡婶曾说过天香居的女子都是会勾人的狐狸精,在那里捡的狗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狗。
李相夷并不像我原先想象中的那般,是个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中的轻狂少侠,如今的他,身上少了以往的锐气,看上去温润如玉,但那嘴上却是半点不肯饶人。哦,不对,此刻的他是李莲花。不管他是曾经名震天下的李相夷,还是当下正逗弄着“狐狸精”的李莲花,于我而言,只要他平安顺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