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刘老师...”面前的行政欲言又止,“你这个,上课的时候睡着的学生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行政把手机递给对面的人。
刘沁接过手机,图片正是拍的她上课的时候,别着个小蜜蜂站在讲台上,底下睡了一片,只有几个脑袋是支起来的。
她把手机还给对方,面带抱歉笑着说:“陈老师,我下次会注意的。”
陈老师把手机放下,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唉,我能理解,刘老师你辛辛苦苦备了一节课,站在上面讲的时候却没几个听,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不只是我,其他老师查堂的时候也反映在你的课上经常睡倒一大片。我也不是要批评你的意思……”陈老师顺手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个纸杯子,再拿桌上的水壶往里面倒了水,最后将杯子推到了刘沁面前,“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这样的次数多了校长肯定会知道的,所以现在你想想办法,让他们不要睡。”
刘沁点着头,答:“我知道,每节课只有几个人醒着的。每次上课就跟自己讲单口相声一样,问点什么半天没人搭理。睡觉的确实太多了……”
别看刘沁嘴上这么答,心里嘀咕着:想办法?我还能想什么办法?要不是喊醒了这个那个趴下了,要不就是喊起来了没三秒又低下头了,拍着桌子扯嗓子喊了都没效果,我能有什么办法?普高都有睡觉的,咱们这职高睡觉不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当然,以上只敢在心里念,半点都不敢说出口的,因为刘沁要在苦逼的日子中通过这份受窝囊气的工作活下去。
如果辞了,不知道又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份工作。
“所以你得想想办法。”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这话了,工作后,常听的就是这句宏大且虚无的指令:你得想想办法。与之匹配的就是校长开会时画的饼了,这俩,刘沁愿称之为牛马打工人鞭策套餐。
大家同是打工人,刘沁也知道陈老师没恶意,就是想在被老板找之前提醒提醒自己,自己没必要冲对方有意见,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她只好回答:“我知道了陈老师,我会想办法的。”
陈老师看起来很头疼现在的状况:“我知道你带的几个班都是不爱读书的,也不是让你明天上课的时候一个睡觉的都没有,咱们慢慢来,慢慢改善。”
“好。”
“没事了,今天喊你来就是说说这事,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好的陈老师,那我先走了。”
直到离开行政办公室几米远,刘沁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没压力啊……”
刘沁,一名语文老师,一名在职业高中教语文的老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语文。
在职高教语文好像听起来难度低一点,是,教学方面难度要低一些,纪律方面可是地狱级别。
在刘沁上第二节课的时候,觉得电视剧动漫动画里面演的所谓“全校最难管的班”真是一点都不夸张,一直以为是艺术性,没想到颇具写实。
为什么是第二节课?因为第一节课他们会试探你的性格和脾气,想着接下来怎么和你这个新来的老师对着干。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叹气。
上边怪下边,学生不配合,自己跟张饼一样受两边烙。
明明几个月前,刘沁还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考研。但很快水涨船高的分数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过线又怎样?过线也没书读,之前自己看不起的b区院校成了香饽饽,递出的调剂申请对方看都不看,熬几个大夜收获为零,于是,为期两年的考研终于拉下了帷幕,自己终究是唱不了《一路生花》,这下得找工作了。
没上班之前刘沁就不喜欢上班,虽然之前也没上过班。
现在上了班还是不喜欢上班。
一想到要这样干到六十才能退休,刘沁逐渐对死亡的接受程度变高了。小时候害怕死亡,不敢谈论与死亡相关的话题,现在老是借助死亡的话题来逃避不怎么安稳的现实。
刘沁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刚才和陈老师说的话,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个凸起东西,她把鞋抬起来一看:一个金属的蜜蜂挂件扒在了鞋底。她伸了手准备去拨掉这玩意儿,没想到被这蜜蜂翅膀给划伤了,也明白了:这不是扒在鞋底的,这是蜜蜂的另一边刀片翅膀已经插进了自己的鞋底子里。
刘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被揉成团的纸,这是刚才和陈老师说话时揉成这样的,就着纸团捏着蜜蜂翅膀将这个东西从鞋底拔出来。
“什么鬼啊。”
刚才被刀片翅膀划伤的手指开始从划缝中冒出血,浸在了纸团上。
鞋底穿了,手被划伤了,刘沁顾不上手指出血,只是一股火冲上头脑:到底是谁丢了这么个玩意儿在这里!
不过幸好今天穿的这双鞋底很厚不然脚底板也要遭殃。
出行政楼的时候刘沁把这个蜜蜂挂件和擦了手的纸一起恶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真倒霉,我就说这破班上着不行。”
她叹一口气往教学楼走去。
回到办公室时刚好遇上查勤的老师,办公室的同事看见刘沁回来了,说:“看,刘老师上厕所回来了。”
查勤的老师点了点头拿着笔在他那个资料上写了几笔然后就走了。
刚才帮刘沁说话的许老师开口:“幸好你来了,他一直在问你没课的时候怎么不在办公室。”
“多谢啦许老师。”刘沁握着对方的手摇了摇。
许老师眼尖,一下就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血。
“啊!刘老师你的手!”
要不是对方这么说自己还忘了这一茬,她连忙在自己办公桌上抽了纸巾给许老师擦手。
“抱歉抱歉。”
许老师接过纸巾后攥在手里然后拉开自己的抽屉掏出一盒创可贴。
“来来来,先贴上,哦哦哦不对不对,先拿碘伏消毒……”说着又从抽屉里掏出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来来来。”
许老师的手在忙活,嘴也没停过:“刘老师你这是在哪儿划成这样了啊?哎呦,这口子挺深的。”
刘沁跟她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好了。”许老师把创可贴完美地贴在了刘沁的食指上,“蜜蜂挂件?居然还有这么锋利的挂件?”
听这么一说刘沁心想也是,这玩意儿要是当挂件的话那简直是怕东西烂的不够快了所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说:“也可能不是挂件,应该是那种做工精细的工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