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四年春去,故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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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我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总是想不起来。胳膊上的伤疤一直未消,像是在提醒我过去的事。
中秋节过后,我依旧待在学校里,大学老师的时间相对富裕,在担任思政老师的同时,我成了一个网约作者。今天是我和编辑见面签约出售的日子。
初见咖啡馆,老板是个小姑娘。每次我去都会遇到一些“特殊”的事,莫名地受到一些优惠。小姑娘人不错,就是眼光不太好。走进咖啡馆时已是下午,馆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略有些清冷。编辑还没来,我打开手机消磨时间。
“您好,请问可以拼桌吗?”
我抬起头,撞进对方的眼眸,他戴着口罩,但眉眼清秀,嗓音如山泉,很清冽。这感觉很像我笔下的男主。许是我看了太久,他晃了晃手。
“不好意思,我约了人。”我抱歉地一笑,婉拒了。
咖啡馆这么多座不去,找我拼桌?意图不善,远离。
他好像很失望,点点头去了前台。暖光下他和小姑娘交谈起来,距离不远,有些亲密。
我转头看了眼手机,李编:【沈先生很抱歉,我的车半路出状况,晚高峰我打不到车,今天过不去了。另约时间可以吗?】【猫猫探头emoji】
予己平安:【可以,有时间我联系您,路上小心。】
李编:【wuuuuuuuu……感谢您的见谅!您真是个好人!】【泪哭~】
被发好人卡的我一时有些语塞。
看时间不早了,我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
结账时小姑娘甜甜一笑,“沈老师,咖啡馆要重新装修了,闭馆三个月。你以后要喝咖啡得跑远点儿了。”
我有些惊讶,“不是两年前才装修好吗?怎么又要重修啊?”
小姑娘神秘一笑,“因为咖啡馆老板回来了,都归他管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以后还在这儿吗?”
“当然在呀,我被聘为店主了。”小姑娘看着很高兴,眼里都放光。
短暂告别后,我步行返回校园。学校有一条银杏小路,秋季正是银杏叶的盛会时期。秋日斑驳,在路上拉长行人的影子,有不少情侣在这里散步,交谈,偶尔听到他们的笑声。
这场景莫名熟悉,好像曾经有人揽着我的肩头,一起走在铺满落叶的路上。他的神情很愉悦——但我并不记得。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已经很多年了,不知来历的伤疤,莫名的情绪,模糊的记忆——有时我甚至会想自己的记忆被清空过,只清空了那个人的所有痕迹。
我为此还找过心理医生和催眠师,但他们都说过类似的话:“你的身体既能为保护自身埋藏了这段记忆强行强制唤醒,会对你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看来我的过去很精彩啊,既然不能记起,那就好好埋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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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福祸旦夕。
但谁能想到自己会左脚绊右脚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进医院呢?
所以我又成了医院的常客,爸妈放不下心,给我请了个护工。
就是这护工有点儿年轻啊,不像我爸妈会中意的那种护工,他们不都喜欢找那种比较上年纪一看就很有经验的阿姨吗?
我瞅着背对我削苹果的年轻护工——个高腿长,身材匀称,就可惜一直戴着口罩,只能瞧见眼睛。
嘶,怎么有点儿像咖啡馆搭讪的那个人呀?
“小江,”我喊了一声,“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想当护工啊?”
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一声,回了一句“子承父业”。
我们都愣了,这还可以继承吗?
我干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哦,这样啊。”
空气再次回归沉寂,弥漫着名为尴尬的气氛。
我想蜷蜷脚趾头,却发现上面是石膏,好可惜——不能扣一室三厅了。
但慢慢的熟络起来后,我知道他叫江年,有一个妹妹。
后来我们的聊天范围扩展到了日常生活,个人兴趣爱好。
印象比较深的是那一天晚上,我懒懒地躺在病床上,歪过头去问他,“江年,你喜欢哪一个季节呀?”
他手下的动作停了一瞬,像是在思考。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回复的时候,他说:“最不喜欢冬天。”声音闷闷的。
冬天,可是冬天快来了啊。
我有些疑惑,不是说问最喜欢的嘛,难道除了冬天都喜欢?
实在不解,我靠近,“为什么不喜欢冬天?”
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临睡之前我看了一眼聊天界面。
予己平安:【为什么不喜欢冬天?】
江年:【因为春天迟了四年。】
后来又过了几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带了一点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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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
在医院待了几天,我带着打了石膏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医院。
原因无他,我身残志坚,去领队。
上个月报名了一次外出学习,一进医院就忘记请假了,学校实在调不开人,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江宁和我一起去,他自己要求的。
我同意了,毕竟有个人照顾也挺方便的。
出发当晚到了酒店,只剩四间房。预定的房间,几天前出了问题正在维修。江年拿着房卡分给其他人,然后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搀着我。
“我和你住一间,方便照顾。”
求之不得。
到房间,我拄着拐去了床边,江年放下一堆行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你先洗澡吧,我歇会儿。”我懒懒地躺在床上,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江年欲言又止,点点头,“好。”
10分钟,一身水汽的江年穿着浴衣出来了,水滴顺着湿发滴下,带着雾气的眸子望向我,启唇,“我帮你洗?”
我抿了一下嘴,“没事儿,我自己来就行。”
20分钟后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冲门外喊,“江年,可以帮我拿下浴巾吗?我忘记拿了。”
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脚步声靠近——这浴室门其实是磨砂的,他知道,我也明白。
“衣服拿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紧张。
我把门开开一条缝,伸出手去拿。
……穿好后我在浴室门待了几分钟,望望外面——他刚才挠了一下我的手心,都痒痒的。
来到客厅,我歪身躺在沙发上任由他给我吹头发。
指尖摩挲过头发,激起阵阵电流,顺着尾椎直下。
真是的,吹个头发也不老实。
我心里笑了笑,换了个姿势。
人在吹头发时容易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我一睁眼就在江年的怀里——他要抱我去床上睡。
四目相对,江年没有丝毫尴尬,“睡在沙发上不舒服,我抱你去床上。”
不舒服我会睡过去?
“哦。”我窝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明显僵了一下,径直向床边走去。
感觉身后靠近柔软的床面,我望向他,还没来得及对视,他眼疾手快把我撂在床上,耳朵染上一抹红。
就这?刚才哪来的胆儿掐我的腰,别以为我没感觉到。
他不自然的看过来,“你先睡吧,我去客厅。”说完就要转身。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去客厅干嘛?”
我明知故问,他没说话,也没睁开我的手。
“就睡这儿。”我指了指旁边的枕头。
就一张床,他还想去哪儿?
江年迅速瞥了我一眼,转过头去,耳尖泛着红,“我睡相不好,会,会打扰你休息。”
闻言我突然松开他的手,“那你去客厅睡吧,睡不惯再过来,我给你留一半床。”
看着江年畅然若有所失地去了客厅,我忍不住笑了。
睡相好不好我难道不知道?又不是没睡过。
夜过半,我躺在床上,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实在坚持不住时,感觉有人靠近,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的暧昧是“润物细无声”,
那现在这个吻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同学不厚道啊,都学会偷吻了。
夜还有半,情已满。
那晚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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❹
一早睁眼,身边睡着江年。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和记忆中的面庞渐渐重叠。
指尖从额头,滑到鼻尖,再到唇——都是我的。
人还是有记忆的好。
出院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则来电——是4年前的自己,给现在的我录了一段音。
[“你好,沈予安。”]声音有些嘶哑。
[“这破地方已经待了60天了。不知道江年有没有着急?”]
[“说的是什么废话呀?肯定着急。”]录音的我苦笑了一声。
[“但是再忍忍,还有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不知道出去的我能不能坚持到看到江年?以防万一我录了这段音。托逃出去的那个小姑娘四年后发给自己。”]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可能不会忘记这一切,那么这段录音你就当回忆一下。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希望这录音可以让我恢复记忆。”]
[“我是沈予安,今年22岁。冬天被带到这个鬼地方囚禁了两个月。我有一个爱人,他叫江年。”]
[“江月年年望相似的那个江年。床底的铁盒子里有他的照片。”]
[“被抓走囚禁时我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如果他还在你的身边,请珍惜他。”]
[“倘若他不在身边了,不要去打扰他。”]
[“我们很恩爱,是青梅竹马。在他18岁生日的时候,我忍不住告白了。他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当时我们是在打雪仗,漫天的鹅毛大雪飘在空中,很漂亮。他当时玩笑地说了一句:今朝若是同淋雪,他朝也算共白头。但是我认真地望向他:那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不对呀,就有一种说自己黑历史的感觉。毕竟当时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太傻。不过好在结果很让人满意。”]
[“江年望着我,轻轻点头,他说:我接受你的邀请。”]
[“我还把这一段给录下来了呢,也在床底下的那个铁盒子里,密码是江年的生日。”]
[“时间不多了,只能说这些。”]
[“最后,沈予安爱江年,岁岁年年。”]
录音我听了一遍又一遍,封印的记忆好像在一瞬间破土而出。
未经察觉到的爱意在四年中积攒的要溢出来。
看着刚进的江年,我冲他笑了笑。
江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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❺
我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唇,记忆里,味道又软又甜。
我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子嘴角,有些怀念呐。
越想越让人抓心挠肺,我不打算再抑制自己了。
撑起身子慢慢靠近,靠近那让人欲罢不能的唇。
十厘米,七厘米,五厘米……一厘米——他睁开眼,我正好吻上去。
像品尝到禁果的小偷,我的心被塞得满满的。
虽然只是轻轻贴了一下。
看了一眼江年,我迅速撑起身,“不好意思,刚想从你身上过去,没撑住。”
江年带着有些朦胧的睡意,脖子上悄悄爬上一抹红,手却很诚实扶在我的腰上,“唔,你小心一点。”
我翻身直接压在他身上,嘴唇贴着他的颈部,“江年,你有对象吗?觉得我可以吗?”
他脖子红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我往后动作了一下,他轻喘一声,无意张开嘴,露出一点舌尖。
我又靠近亲了亲他,“讨厌吗?”
他羞红地摇了摇头,“你说的是真的吗?”
手却紧紧地禁锢住我的腰。
回应是落在嘴角的一个吻。
“江年,我爱你。等很久了吧!”我叹息地吻着他的侧颈。
他愣了一瞬,眼角蓦地红了,流下辛酸的泪水,“哥,你想起来了吗?”
“嗯,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他终于抬起头,热切地回应,品尝失而复得的欢喜。
有点恨自己的腿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坐在上面很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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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临近国庆,我终于就可以去掉石膏了。
江年有事不能陪我过国庆假期了,他得去贵州采风。
临走前还一直嘱咐我“不要乱跑,就待在学校里,有事找江月”。
江月,江年的妹妹,咖啡馆那个小姑娘。
可男朋友有事不能度假怎么办?
那就瞒着他,在国庆的时候带着刚好的腿去找他。
满地落叶随风飘起,我拉着行李找到江年的公寓。
“您好,外卖。”
门被打开,江年愣在了原地。
“surprise!”我笑着张开怀抱。
他怎么这么容易脸红?真可爱。
“你怎么突然来了?腿还好吗?”
“我好着呢,快让我进去吧!”
公寓不大,恰好可以住俩人。
晚上,浴室弥漫着水汽,热意腾升,狭小的空间挤满两个人。
“你确定吗?”江年声音有些沙哑,他的手握着我的腰。
“你不行吗?那我来。”我回头挑衅一笑。
事实证明,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晚月亮都娇羞起来,落叶伴随着时有时无的呜咽和呻吟在空中打旋。
夜,还很长呢。
余生,也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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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文已久的作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滑跪道歉】,又拖了很久,实在不好意思【厚脸皮】
还有啥想看的在评论区告诉我,会尽量满足。
不过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不会有更新,作者忙着考试,明年夏天就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