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百里东君打开剩下半瓶的秋露白,猛吸一口,是桃花香。
他强忍着将玉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冲动,颤颤巍巍地倒入那混合着七盏星夜酒的酒瓶之中。
“你这是酿新的酒?”江若清好奇问道。
百里东君点点头,眼神中闪着光。
他又将剩下的小半瓶秋露白递给江若清,“说好的,请你喝。”
江若清笑着接过,“酒我就不喝了,我会把它带给你的另一位好兄弟,他应该会很开心。”
她又向百里东君要了一瓶七盏星夜酒,准备将其一起带给叶鼎之,酒剑成仙的约定,如今,已经实现一半了。
“师父,天启城最高的地方在哪里?”百里东君掀开帘子问道。
李先生挥起马鞭指着远处:“教坊三十二阁,仙人指路台。”
“行,就去那儿。”百里东君声音惆怅。
“遵命,小徒弟。”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又言浊如贤。贤圣既已饮,自作散游仙。杯酒行大道,觥筹敬河山。但知酒中趣,难对醒者阐。”李先生驾着马车,朗声好歌。
“这马好快。”江若清赞叹道。
李先生笑道:“这可是烈风神驹啊。”
百里东君一惊:“我的烈风驹,不可能啊!我的马是红色的,师父你这马是白色的。”
李先生摸了摸马毛,抹下一层白灰:“我给涂上去的。”
“师父!”百里东君无奈,难怪适才这匹马对他有几分亲近,又有几分怨愤,原来竟是这般缘故。
“白衣白发配白马,才是仙人本相。”江若清忍不住笑道,“挺不错。”
李先生一挥马鞭,“我乃谪仙人,岂可折腰侍凡尘!”
路边一身灰衣的山前书院陈儒看着驾车而去的李先生,忍不住赞叹:“先生之风采,还是如此令人神往。”
说话间,马车忽然行入了一片灯火辉煌的区域。
丝竹声声,暖阁留香。
这就是天启城教坊三十二阁。
“东君,到了,那儿就是仙人指路台。”李先生指着最高的那座楼阁,楼阁之上有一处空台,空台上支着一杆桅杆。“每到重大节日之时,上面就会挂着萧氏家族风吹旗扬,几可破天哪呐,那便是天启城最高的地方。”
而现在的桅杆上,空空如也。
“你们等我下。”百里东君一步踏出,直掠而上,几个纵身就到了高台之上。从腰间拿下酒葫芦,他打开了那个酒壶,猛吸了一口,桃花之香溢满高台,随风飘散。
只是再看那酒,不再是星光璀璨,而是所有的星光都汇聚在了一起,流淌成了一道月光。
“东君,替师父去一趟天启城吧,酿一壶桃花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
“师父,我来了,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您的心愿,徒儿没有忘记。”
他将那酒壶挂在了桅杆之上,随后转身,一跃而下,朝着马车而去,没有再回头。
此刻,天启城教坊三十二阁的主人就坐在毗邻的暖阁之中,白纱蒙面,轻抚长琴,一曲奏罢之后,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沉默良久,她摇了摇头:“古尘啊古尘,还记得呢。”
皇宫大殿内,大理寺卿沈罗汉走了进来,“陛下。”
“怎么样?”太安帝沉沉问道。
“李先生带着镇西侯的独孙百里东君,策马绕天启城一周后,向城门而去了。”沈罗汉跪拜行礼,缓缓道。“一同离去的还有那清云剑仙。”
齐天尘轻轻甩了下拂尘,摸了摸胡须,两位绝世高手开路,谁敢阻拦。
“还有呢?”太安帝追问道。
“山前书院院监陈儒到访稷下学堂,称自己为新任祭酒。”沈罗汉身后冷汗淋漓。
“官员任配乃朝廷重事,哪有自封为官的?”一旁的一位官员不悦道。
但太安帝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神色不变,继续问道:“还有呢?”
沈罗汉仔细想了半天,终归是摇了摇头:“回陛下,没有了。”
“走了,那便走了吧。”太安帝的声音中有些疲倦。
“那……那个陈儒……”沈罗汉问道。
“大理寺卿,也管官员任配的事情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浊清冷冷问道。
太安帝不在意,平静地说道:“不,就封那人为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