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江若清眼神渐渐湿润，似回想起当年云隐山梧桐树下，师父喝酒，师娘捣药，师兄手把手教她练剑的场景。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剑来！”

“小师妹，可学会了？”

“师兄，我不想练剑了，我想下山去玩，师兄，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阿清，乖，等你把这套剑法学会了，师兄就带你下山，可好？”

“好！”

可是等她学会了这套剑法，却传来大师兄被人谋杀，小师兄为其报仇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血战东海，最终双双身死东海的噩耗。

故土，她还有机会回去吗？

江若清释然笑了笑，“先生，既是如此，晚辈便送您一份礼物吧。”

江若清右手轻轻抚上那棵枯树，掌心微微一热，扬州慢的深厚内力随之流淌而出。

中正绵长的内力自树根蜿蜒而上，贯穿枝干，直至每一片树梢。所经之处，枯木仿佛被唤醒了生机，原本凋零的凤凰树渐渐复苏，重新生出嫩芽，绿叶迅速蔓延，紧接着是落叶纷飞，花苞悄然绽放，最终满树繁花，绚烂如初。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雷梦杀揉了揉眼睛，结巴到道：“老七，你快捏一下我，我这是眼花了吗？这树怎么又开花了？”

“这次不是幻术。”萧若接下一片凤凰花，细长的手指磨砂着花瓣，“这是真正的枯木逢春！”

“天呐，好神奇！”

江若清缓缓收手，倾注了大量内力，面色有些苍白，身子也有些摇晃，萧若风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希望这故土之花，能为先生带来几分慰籍。”江若清敛眸。

满眼鲜红的凤凰花如同烈焰般燃烧，刺痛了古尘的双眼，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古树，手指微微颤抖，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没想到，我此生还能见到凤凰树开花…”古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多谢姑娘！”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江若清缓缓开口，“故国一直在先生心中。”

“姑娘是难得的通透之人。”古尘慈爱地笑了笑，又转头对温壶酒他们道，“诸位，能不能给我和我的小徒弟，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听到这话，萧若风的目光复杂地落在古尘身上，眼中交织着愧疚与歉意，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果，他抱拳施以一礼，“先生，再会了。”

连一向多言的雷梦杀此刻也没再说什么，先行退下。

萧若风正要扶向因消耗内力过多而虚弱的江若清，却被少女后退两步躲开，他一怔，失落的收回手。

温壶酒拍了拍百里东君肩膀，“小百里，替我向你娘辞别，明年春日，我再过来找你饮酒，保重。”

江若清看了看古尘，又看向满含泪水的百里东君，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相信经此一事后，他会明白，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江湖。

随着一行人的离开，院内只剩下古尘与百里东君，鲜艳如血的凤凰花漫天飞舞，像是再倾诉一场离别。

古尘笑了笑，带着百里东君回到了琴桌边，倒上了两杯酒，“东君，陪师父喝上一杯，这些年来，多谢你的陪伴。”

“东君，替师父去一趟天启城，酿一壶桃花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

此话一出，百里东君瞬间红了眼，泪水溢出了眼眶，握住古尘的手，“不，师父，我带您去！我们一起去，您亲自，您亲自挂上去，好不好？”

古尘按住百里东君的手，拍了拍，“哭什么？师父早就是应该死的人了，当年，是师兄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可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强弩之末，全靠一杯药酒续命罢了。”

“东君，人只要背负得太多，就不那么自由了，说来也是矛盾，我既希望你可以自由自在，也希望你可以名扬天下，成为真正的英雄。”

百里东君哽咽，“好，我答应您，但是您要活着，看着我名扬天下才可以。”

“东君，是龙，终究会腾飞，英雄，光芒便藏不住，不管师父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影响。”古尘摸了摸百里东君的头，“能再见到这故国之花，师父也没有遗憾了，你交了一位好朋友，你后面也会遇到更多的伙伴，他们会伴你同行。”

“还记得你第一次闯进这院子里的时候，我便觉得与你投缘，想都没想，便收你做了徒弟。”古尘摸了摸百里东君的头，回忆起了初见。

“可谁曾想，你竟是百里洛陈的孙子，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冲动的事情，只有那天是个偶然……现在想来，这便是缘分吧。”

古尘轻轻一挥手，将百里东君送至院下，起身缓缓坐在凤凰树下，“东君，人间注定充满了离别，你这一生，会经历很多这样的离别。”

百里东君跪地，最后一次再拜见师父。

“再见了，我的徒儿。”古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