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卡在地缝里没再继续下坠,江枫被困在了地下十米深处。
她在最后一刻抓住了车门,没有跌进更深的地方,但慌忙间手里的枪掉了下去。
仍在地震,碎石不断砸落,万幸的是大多石块被车身挡住,只有些小石块落在了江枫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卯足力气成功翻进了车里。
那一瞬,她非常感谢朔边的训练。
如果是两个月前,她绝对做不到这个动作。不过她转念又想,如果不是因为朔边,自己也不会在这里,随即又咬紧了牙。
望着面前陡峭的石土混合物,江枫只觉得学过的地震避险知识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没有人告诉她掉到地缝里该怎么办,难道老老实实待着等待救援?
别逗了,这地方荒了不知道多久了,能有人救她真就有鬼了。
她听说地震结束后如果贴着地面仔细听,可能会听到地下的哭声。那是跌进地缝却没拿在裂隙合上前爬出去的人,他们只能被困在地下等着被闷死。
她还不想就这样入土为安。
越野车是侧翻着卡住的,江枫推开另一侧的门站到了越野车上,盘算着能不能徒手爬到地面上去。
这里距离地面有十多米,仰头可以看到一线天空。她没学过徒手攀岩的技巧,剧烈的摇晃让她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条绳子突然落到她面前,江枫愣了一下,眉梢一喜,拽着绳子在峭壁上攀爬起来。
似乎是嫌江枫爬得慢,绳另一头的人忽然拽起绳子,而且速度飞快。
江枫一个没把握好脚踩空了,一头撞上了土堆,磕得眼冒金星。好在她反应快,否则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脸会被这一路拖行给磨平。
短短十秒钟的功夫,她就灰头土脸地被人从裂缝里被拖了出来。
到底是哪个壮汉力大如牛呀,自己连人带背包好歹有一百斤啊。
江枫睁开眼想看看拉自己上来的是何方神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漠的陌生面孔。
那是个十分帅气的男人,高挑而削瘦,看着二十多岁 ,一头凌厉的黑发。
他面无表情地把江枫拖上地面,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是车队的成员吗?
想来是看到了信号弹过来的。
江枫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没什么印象,她只知道不是她那辆车上的。
既然他救了自己,那肯定不是敌人。
江枫想也没想就跟上去,边抹掉脸上的土边和他搭话。
“你也是侦查小队的吗?宋队和老齐都出事了,这里有异变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她跟着跟着只能小跑起来,那个男人走得很快。他不回答江枫的任何问题。
“能给我把武器吗,我枪丢了。”江枫怕遇到危险自己拖人家后腿。
男人终于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冷漠而疏离。
江枫厚着脸皮伸出手,满脸无奈:“不给枪给把刀也行……”
男人抽出固定在腰间的古怪短刀递给江枫,继续往前走。
大地摇晃得更加剧烈,让人几乎站不住,可男人依然如履平地,行动毫不滞涩。
江枫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这家伙怎么这么冷漠啊,他是哑巴吗一句话不说,有必要这么高冷吗?
突如其来的异响震耳欲聋,巨大的阴影骤然遮蔽日光。
远处的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座漆黑的巨碑,足有百米,而且还在继续拔高。
强烈的不安和紧张涌上心头,那石碑让人本能地感到不祥和憎恶。
江枫压低重心防止自己跌倒,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停下仰望石碑。
十秒后强震停下了,那座石碑也停止了攀升。
它直插云霄,完全遮住了背后的夕阳。落日的余晖为它的边缘镀上金边,却无法削减它的险恶气息。光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遥遥望着,江枫都能感受到从骨头里渗出的森森寒意。
这根本不是该出现在人间的事物,古老黑暗得像是从地狱里爬起的墓碑。
“那是什么东西?”她问那个男人。
男人没搭理她,快步朝着石碑走去。
江枫犹豫了,那座碑太过反常,她并不想靠近。她掂量着手里的短刀,最终还是选择跟上他。
有些奇怪,他们没遇到哪怕一只异变体的袭击。不管他们走了多远,那座漆黑的墓碑始终像远在天边,没有丝毫变化。
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他们已经向着巨碑的方向走了一个小时,太阳依旧没有完全落下,夜色仍未降临。
这一个小时里男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江枫也没问,但现在她真的憋不住了。
“那座碑始终和我们保持固定的距离,怎么走都靠近不了,都走了一个小时了,天应该黑了才对。”江枫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了男人的背包,“你不觉得奇怪吗?”
男人忽然停下,江枫没来得及刹住脚,撞到了他身上。
“你看不见?”男人的目光扫来,嗓音冷淡。
“你会说话啊,那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江枫差点真以为这人是个哑巴,“看不见什么,我看得见啊,我又不瞎。”
江枫没搞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男人指向那座黑色石碑。
“我能看见那座碑啊!我说了我不瞎。”江枫很想拍拍面前这个帅哥的脑袋,这家伙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是说碑,是那座碑的域。”男人说。
“啊?”江枫歪头。
“圣碑重塑了域的规则,时间被凝固在圣碑出现的时刻。已经不远了,我能闻到它的味道。”男人继续走。
“啊?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圣碑?”江枫很茫然。
味道?这家伙鼻子那么灵的吗?她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漫长而平静的跋涉后,两人终于来到了那座石碑前。
只有抵达石碑脚下,江枫才真正明白这东西有多巨大。她此时渺小得像是墓碑下的一只蚂蚁。
“来这干嘛。”江枫脖子仰得有点酸。
“找东西。”男人说。
“找什么?”
“圣典残页。”
男人从战术口袋里取出精巧古朴的罗盘,咬破手指把他的血滴上去。
罗盘静止的指针忽然旋转起来,男人在石碑的阴影下游走,指针的指向看起来相当杂乱毫无规律可言。
江枫一直在他左右看着,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碍事,默默退远了些。
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怪,但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她开始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侦查小队的人了。
男人最终在石碑朝阳的一面站定,取出一支笔一样的银灰色棍状物,将尖的一头扎进了石碑。
石头被扎出小孔,黑色的液体沿着中空的笔杆流出,淌到地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浊气。
似曾相识的味道涌入鼻腔,江枫掩着鼻子咳嗽起来。那是相当强烈的腥臭味,让她想起那晚和她贴脸的不洁者。
“你在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男人没应,那支笔忽然弹射出来,速度快得像是箭矢,却被男人轻松抓住了。
石碑上那个小孔迅速愈合了,如果不是地上那一摊冒黑烟的液体江枫可能会觉得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男人蹲下来把手探向黑色液体,江枫看见他的手完全没入其中。
那应该只是薄薄的一层液体才对,可男人的半条胳膊都探进了液体里,他好像在里面摸索着找什么东西。
江枫没敢碰那摊不干净的东西,担心地在旁边看着。她注意到那摊液体的面积在慢慢缩小,已经快收缩到男人的胳膊了。
液体消失后露出的仍是地面,男人是通过漆黑的液面把手伸向了地下?还是更深的地狱?
“这东西要干了。”江枫提醒。
男人当然用不着她提醒,他猛地抽出手,带出大片黑色液滴。那些液滴在空中散成黑烟。
他的衣袖已经消失殆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燃烧着玫紫色的火焰。他甩灭火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一股凌冽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出来,江枫近乎窒息。她几乎以为这家伙要杀了她。
但她很快发现,这股敌意并不是对她的,男人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她的身后。
江枫不敢回头看。
同样刺骨的杀气正从背后压过来,带着修罗地狱般的寒意,丝毫不亚于面前的男人。
夹在两方之间的江枫完全不敢动弹,生怕她一动就破坏了对峙双方间某种微妙的平衡。
“你搁那杵着,不觉得累吗?”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枫呼吸一滞,慢慢扭过头,不远处的阴影里踏出一只黑色的皮靴。
戴墨镜的女人缓缓活动肩膀走出阴影,唇边的笑意淡了:“还不过来?你知道你旁边的是什么人吗?”
俨然是命令的语气。
江枫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试探着朝关月的位置挪了两步,看那个男人没什么动静,才敢放开步子跑向关月。
她跑向关月的同时,关月就举起了左轮,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子弹擦着江枫的头发掠过,她吓得不敢动弹。
这一瞬让她回想起和关月初遇那次,她也是这么开枪的,那时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女人对自己枪法就那么自信?久别重逢第一件事就是朝她来一枪?
她当然知道关月不是想打她,干净利落地抱头蹲了下来,以免被误伤。
子弹在她头顶横飞,双方的交火并未持续太久。男人躲到了石碑后面,隔得太远,想去追应该是追不到了。
关月从掩体后出来,收了枪,轻叹着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点长进。”
尽管隔着墨镜,江枫还是感觉自己是被鄙视了。
她站起来,有些幽怨地看着关月。
“别一副怨妇表情,如果不是你,那家伙不可能溜那么顺利,你碍事了知道吗,我才应该摆这副脸色。”关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好吧好吧,对不起。”江枫叹了口气,走过去,“你不追吗?你车呢?”
“我的机车是异变体,进不了这个域,否则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追上去。”关月哼了一声,“朔边怎么没把你往死里训,亏我还特意强调让他好好照顾你,诶,太让人失望了。”
江枫有点懵:“合着朔边虐我是你的意思?”
她忽然感觉自己抓错了重点,眼睛差点瞪出来:“什么?你的车是异变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