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五）

靠着软枕，眼眸微阖。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玄妙的世界。脚下是透明的原始帝路，延伸至无边无际的混沌中。

踏行在这条由多维的原始帝路交叠而成的新的原始帝路上，四面八方的大道气息都向她涌来。身轻如燕，衣袂翩翩。她迅速掠过包蕴着各种大道的混沌“湖面”，来到了原始帝路的尽头。那里，尚未被黑暗魔海浸染。

大道有缺、黑暗魔海、绝地天通……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以前还未来得及细想，现在倒可以好好地想一想了。

这一切，都指向了真理殿堂还有某个来自原始帝路的不知名的势力。原始帝路内，定是有人秉持着绥靖政策，与真理殿堂那方勾结，损害其他原始帝路的利益，来保全自身。否则，单凭真理殿堂一方的力量，恐怕还做不到如此地步。

呵。好一个里应外合啊！童菱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们以众生为棋来算计众生，我却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心动欲还，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崩山之音，噌吰如钟鼓不绝，有窾坎镗鞳之声与之相应，炸开了原始帝路两侧的混沌。下意识地止步，回眸却看见远方的雾霭被震散，露出了被鸿蒙紫气笼罩的原始天梯。

他们还真是等不及了呢……这么快就在这里留下了伏笔。不过，说不定我和哥哥可以借这原始天梯一用。

神识一动，她又回到了轻纱幔帐里。

碧纱窗下烛影摇曳，纱幔帐中人影绰绰。

眼前是一对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原本澄明的眸子里此刻却布满了血丝。

“醒了？！”童绝眼里原本逐渐黯淡的光在对上另一双桃花眼时重新亮起。

“哥哥，我没事啦。我只是梦到了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童菱轻轻地抚摸着哥哥的手背，以示安慰。

“没事……就好。”感受到手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童绝耳尖微红，赶紧转移了话题，“粥都凉了，我再热一热吧。”说着便要离开。童菱却牵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童绝只好留下。

“哥哥。”童菱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像小狐狸般笑了起来，声音软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童绝深知妹妹冰雪聪明而又胆大心细，便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童菱正色道：“哥哥你可知道真理殿堂？”

童绝心头一懔，神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你也回来了？”

这下轮到童菱疑惑了：“那哥哥是怎么回来的？”

童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天，你遇险的时候，我其实感应到了。但等我赶到你那里的时候，真令已经崩碎，只看见了一个黑袍少年和一个由某种力量构成的囚笼，但我完全感应不到你的存在——哪怕是动用了血脉的力量……”

“好吧。”童菱垂眸，有些落寞。她总感觉哥哥还有什么事瞒着她。

“好啦。咱们先别想那么多了。”童绝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颗蜜饯，递给自家妹妹，“这是我从凡间带来的小零嘴儿，你尝尝？”

“好。”童菱接过蜜饯，放入口中，甜丝丝的滋味蔓延，甜蜜的感觉沁人心脾。

（六）

童绝回到自己的房间，面壁打坐。少焉，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意渐渐漫遍全身。

前世，他和妹妹是这座堤坝世界某个小国的皇子和皇女，天赋也算不错，再加上刻苦，很快在一众皇子和皇女中脱颖而出。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后，他和妹妹遭人暗算，被迫远走他乡。这一走，就是十二年。去国怀乡，人之常情。等他们日夜兼程赶回来，却发现，国已破，家已亡，他们已成无根浮萍。

叹黍离，悲麦秀。日薄虞渊，寒冰凄然。清角吹寒，冷月无声。

他们在这个堤坝世界中早已没有了根，也无法融入其中。几个纪元来的相守相扶，她是他在万古长夜中的一缕星光，而他，是照亮她孤独前路的一轮明月。

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几个纪元下来，他们也突破到了混沌境。

可是，有一天，大批真族军团入侵了这座堤坝世界。原本他们和其他强者可以抵挡得住这“切断之术”，取得胜利。可是有一天，不知怎么的，他们所在堤坝世界的原始帝路断成了好几截。完整的大道变得残缺不全，所有人都无法打破上限了。更糟糕的是，有人发现，那几截原始帝路似乎被黑暗魔海浸染。

有人斩断了原始帝路！众人反应过来。

而他的妹妹却想到了更深一层：是谁牵引黑暗魔海浸染了这条原始帝路？牵引黑暗魔海之人与斩断原始帝路之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当妹妹将她的推断告诉给他时，他还有点不相信。但是看到妹妹坚定的表情时，他先是一愣，继而决定默默站在妹妹身后支持她。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净化黑暗，再把原始帝路给拼起来。

可是真族军团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于是，众人纷纷落败，身受重伤，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和妹妹居然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醒来。他们周围，围绕着许多使用类似黑暗魔海力量的强者。

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是无拘门，他们可以在此学习掌握真理序列，然后进入真理之海。

真理序列？也许是一种可以辅助他们自身的力量。反正他们除了彼此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又何惧再次失去？

在无拘门中，他们掌握了一种名叫“禁锢”的真理序列，加入了拘天一族。

不久后，他们成功突破到了混沌之终境，成为了拘天一族的真王。

这样的修行速度，放在哪里都是绝代天骄，而他们却时刻提醒自己，不忘来时路。

可惜好景不长，拘天一族内要求他们兄妹两人必须有一人参加清道夫和巡天使的考核。但他志不在此，妹妹也知道他想争夺进入真理殿堂的名额，于是瞒着他悄悄去参加了考核。等他发现时，妹妹已经成为了第九原始帝路的一名巡天使。自此，兄妹俩再也没有见面。

感应到妹妹落难时，妹妹依旧是真王境，他才明白，在大道有缺的堤坝世界修行，修行速度会变得十分缓慢。

等他赶到了妹妹所在的堤坝世界时，真令已经崩碎，妹妹也消失不见。

他悲痛欲绝。于是，他以毕生修为为引，崩碎轮回，以换来生。

此法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则神魂俱灭。可他不悔，他也终于明白了“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句话的含义。

妹妹，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

月光落于手背上，薄如蝉翼，轻如银纱，飘渺如云烟。这柔软的触感，好像她的小手。他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尽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