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轩文
1
宋亚轩十三岁那年的寒假，爸妈突然决定搬回猫岛的外婆家居住。
一个阳光斑驳的午后，晨光大院的廊柱下牵着长绳，晾满了被子和衣物。有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在院子前的老水磨石的大平梯上练习跳远一样蹦上蹦下，同时嘴里发出干涩而短促的哨音，显然在学习吹口哨。
宋亚轩在院内的洗碗池边刷碗，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搂着一只白猫经过。少年长得又瘦又高，帅气的模样会让人联想到动漫里的卡通人物。他用流畅美妙的哨音示意小男孩让路。小男孩睁着眼睛，很羡慕地让在楼梯一侧。少年走到院的边界，不小心碰到了葡萄架垂下的蔓藤，他围着葡萄架走了一圈，停下来，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宋亚轩“你在做什么？”
“刷碗啊。”宋亚轩关上水龙头，甩了甩筷子上的水渍，放到盛碗筷的篮子里。
“我的花草呢？”少年警惕地盯着宋亚轩。
“什么花草？”
“原来在这儿的。”少年指着藤蔓下的那片空地。宋亚轩想起了昨天藤蔓下确实有盆鱼腥草，他漫不经心地说搬到后面去了。
昨晚，外婆到院里收衣服，不小心踢到了那盆鱼腥草，扭伤了脚，妈妈便吩咐他将鱼腥草搬到后面去。
“为什么要搬走！”少年突然间发怒，吓了宋亚轩一跳，他怀里的白猫也紧张地弓起身子，警惕地盯着宋亚轩。少年的眼里盈着光，厉声说：“那是我妈妈的鱼腥草，你赔我！”
宋亚轩气呼呼地说：“你喊什么啊，还给你就是了。”早春的天气有些刺骨，葡萄架上枯萎的藤蔓随风摇动。宋亚轩听到对门的女人喊他“耀文”，少年便顾不得再追问什么，快步跑回家去了。宋亚轩提着一篮子洗净的碗筷进屋，外婆问他在跟谁说话，宋亚轩如实说了。外婆说：“几个月前，耀文妈妈出了事故，腿瘸了，听说那鱼腥草能治皮肤痒，耀文这孩子也是担心他妈妈的腿，你等下记得把人家的鱼腥草还回去······”宋亚轩垂下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2
整个寒假，宋亚轩再也没跟刘耀文讲过一句话，有时在楼道里遇见，刘耀文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或者直接视他为空气。直到开学的第一天，上课铃响了十分钟，刘耀文才来，他高高瘦瘦的站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报告”。宋亚轩远远望着他，以为在梦中。刘耀文走进教室，继而一屁股坐到宋亚轩前排的空位上。宋亚轩当场傻了，看着刘耀文从书包里拿出两团毛线，手法娴熟地织了起来。宋亚轩的眼睛瞪得快掉了，同桌陈子豪压低声音说：“他可是咱们学校出名的手工达人，三十分钟就能织完一条围巾，是不是超帅的？”宋亚轩撇了撇嘴，男生怎么会编织呢！
下课铃一响，宋亚轩顿时感受到了暴击。还没等老师离开教室，女生们就尖叫着扑过来，把刘耀文的课桌围得水泄不通，宋亚轩把位置让出来，自己站得远远的，却在心里翻了无数次白眼，什么啊，不就是钩织吗，谁不会呀！
历史课上，胖墩墩的男老师口若悬河地讲着“曹操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可刘耀文却在课桌的掩护下，旁若无人地钩着什么。宋亚轩坐在后面，能看见一朵朵美丽的小花在钩针下飞快地“长”出来，他顿时没有心思听课了，破天荒地蹬大眼睛看他把一团毛线变成了一条手绢。下课后，宋亚轩说：“刘耀文，难道你都不用听课吗？你的成绩一定很差吧！”刘耀文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有听课啊，而且你没听过吗，科学家研究表明，一边听课一边做编织，可以提高人的思维能力。”宋亚轩狠狠白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3
期中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宋亚轩也算正常发挥，在全校前十。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拿科学家做幌子的刘耀文，竟然在全校排名第一。
宋亚轩在微博里开了个“不相信吧”的话题，在话题下发了一条又一条的牢骚，抱怨自己付出百倍的努力却仍然够不着的东西，别人却能轻易得到。他的话题引发很多人的共鸣，微博上有个叫“会有一只橘子气味的猫”的网友在底下留言：“别人努力的时候，不会告诉你，所以在你努力的每一刻都要记得，别人也在努力。”宋亚轩看着那条留言沉思了许久，竟然觉得气一下子就消了。
这天放学后，宋亚轩在图书馆逗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回家。刚到家，外婆紧张地说：“耀文妈妈的腿疾又犯了，耀文一个人带他妈妈去医院了。”外婆埋怨说自己应该跟着去的，宋亚轩安慰她，刘耀文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外婆念叨着：“小的时候医生诊断耀文有认知延迟，虽然他好像很容易接受逻辑、数学方面的东西，可我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来啊。”
“什么，刘耀文有认知迟延？”宋亚轩仿佛听到一个爆炸新闻，看刘耀文在学校的机灵劲儿，根本就不像是认知迟延，比起来，自己更像认知迟延吧。天色渐渐昏暗，晚饭后，宋亚轩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玫瑰糕，就听见刘耀文跟他妈妈回来的声音，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4
班里出了个小新闻，刘耀文被老师当堂抓住在织一条美人鱼尾巴。那天，老师把刘耀文叫到教室外训话：“刘耀文，你怎么能在上课的时候织这些东西呢？你还想不想升学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师的手里还挥舞着那条蓝色的美人鱼尾巴。刘耀文低着头，嘴角弯成倔强的线条，说：“我想攒钱给妈妈治腿。”老师愣了三秒，又把那条美人鱼尾巴还给了他。
刘耀文终于有所收敛，他只在课间的时候织毛线。宋亚轩问他：“你这么爱织东西，难道真的是在锻炼思维？”刘耀文咧嘴笑了：“我编织就是为了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宋亚轩浅浅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财迷”。刘耀文突然很认真地说：“人的思绪总是非常繁忙，钩针编织能让我感到平静。”
经过这次交谈，宋亚轩和刘耀文正式成了好朋友。平时宋亚轩仍然在微博里写话题，那个叫“会有一只橘子气味的猫”的网友总是在第一时间评论她。宋亚轩忍不住点开上面的头像，让他吃惊的是，对方微博里晒了很多针织制品，有围巾、帽子、围脖、美人鱼尾巴，甚至还有色彩斑斓的床垫，直到看见刘耀文家里养的白猫照片，他瞬间明白，“会有一只橘子气味的猫”就是刘耀文！
当天晚上，刘耀文发了条微博，是美国诗人狄金森的一首诗：“我从未看过海洋，可我知道狂涛巨浪的模样。刀锋般的草叶上，学会飞翔·····
5
初中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刘耀文送给宋亚轩一对蓝色的毛手套。“谢谢你。”宋亚轩开心地说。刘耀文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微笑：“我已经攒够钱了，过几天就会陪妈妈去北京看病。”刘耀文迟疑了片刻，又说：“等妈妈康复后，她也能回到北京原来的单位工作，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宋亚轩吃惊地望着刘耀文：“你要走吗？你不是考上我们这儿的重点高中了吗？”宋亚轩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忽然明白，人生的有些离别在所难免。
不久，宋亚轩收到刘耀文的微信，微信上说：“我们已经在北京安顿好了，妈妈的病也在康复中，我的转学手续也已经办好了。”宋亚轩刚要回复，刘耀文又发来一条微信：“人生总是充满挫折与困境，但是从困境里走出来其实并不太难，只要拥有足够的坚持。”宋亚轩微笑着，刹那间有着心底从未有过的宁静。他再次想起美国诗人狄金森的那首诗：“我从未看过海洋，可我知道狂涛巨浪的模样。刀锋般的草叶上，学会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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