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透初今年准初二,应该还有三天就开学了。美好的暑假呀,令人遗憾。
她在键盘上敲着字,终于写完文章了一下子,成就感满满。贺透初看着《昆虫记》,一边的读书笔记的纸页被窗外的风吹得哗啦啦的响。席卷而来的困意控制不住似灌满了铅的脑袋,摇摇晃晃,像个丧尸。迷糊的困意让她的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一边端坐着写奥数题的越柳,无聊的手不自觉的摸上她的头发捋了一缕绕在手上玩。
结果却“啪——”的一声被越柳拍开了。
而贺透初也被这一巴掌拍醒了。
“搞什么。”
越柳正严肃的扶了扶黑色眼镜框,全身上下一股子豪门大小姐的教养,金贵又矜持,衣服上没有任何一块,笔直的腰杆显得她十分板正。
“呵哈,什么恶趣味?”哪道题不会哪道题不会了——万年老二。”贺透初摆了摆手。
“别犯贱。”
“你琢磨这道题都快三个小时了……”
只喜欢人前显圣的贺透初并不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转着笔,看了一会儿题目后在草稿纸上刷刷的写。
越柳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某个人在展现自我。毕竟实在也想听听这家伙讲,因为她刚才看过答案也没有看懂(但又拉不下脸,当然也怕贺透初那性子等入了坟墓还带着这事念叨)。贺透初笑嘻嘻挑着眉头,在图上画了一堆辅助线后,她把右手臂往原本端庄的坐着的越柳肩膀上一搭,劲往自己那边按。
突然的那一下子,越柳差点往她的胸前撞,也幸好反应及时把头往旁边偏了偏。
那道题一共讲了30分钟,越柳就足足递了三杯茶。
原因无它——主要是讲了三遍后越柳才听懂。
越柳不像贺透初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会的天才型,尤其在理科方面,越柳属于那种需要大量刷题刷经验的努力型。
讲题的时候,越柳看着贺某某的侧脸,脑子里一刹那走神了那么一瞬,想到了小时候贺透初就一副凶巴巴的脸。只不过那家伙小时候可能还带点婴儿肥,所以看着奶凶奶凶的。但现在快临近初三,可能长开了点吧∶鼻梁愈发高挺,脸上也没有那么多余的肉,下巴尖尖的,是属于比较长的那种脸型。五观也是那种棱角较为分明,尤其是眼睛上挑的眼尾……
“哇哦,怎么走神了?这可不符合你家的规矩,你是在想这道题的其他思路,还是——哦~我就说吧~我长这么卓尔不群、超神出俗的美女,你对姐想入非非也是正……”
“快闭嘴吧,算我求你。”越柳皱了下眉头,半秒切换成平日里的端庄、稳持的样子。贺透初刚才的样子跟上次跟踪越柳被贺透初揍进医院的那三个小混混就差吹个口哨再吐个黄腔了……
贺透初凶巴巴的颓废样在不经意的一秒露出了一抹笑,只不过无论她是一个表达什么的笑容,只要放在他脸上,总会有那种不屑、挑衅、猥琐,甚至还有一丝突兀。
“唉!你说那姓尤的真要转过来上一年学?”
越柳嗯了一声,贺透初笑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外面下着毛毛雨。
青岛的夏季是属于雨的。小时候看“优秀作文”都是‘乌云密布’和‘雨’子连着的。可她自小见着的雨总多不是如此。而是无征兆的突然性地下了,天瞬即变得空白一片后不知从哪来的雨点子就这么连着下来了。天是要全白的,似没了般,下雪时也如此。
贺透初皱着眉头坐在霉斑点点的木椅上,双目无神,正在发呆般。
她的前面的桌子上有一沓教辅,而她这个看这个乱的家上上下下的几乎全是沾着丙烯颜料的——无论是写作业的笔还是书本或衣服类的,就连那本《蝇王》上都是五颜又六色。她家在一楼,下了短楼梯的大门口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苔,而这是灰色调的家中开着门后能看见的除了那只红盆子外唯一不是因为那平日里四溅或被乱抹才拥有的自身独有的天然的色彩。
这家伙在家里无聊到了快长毛了,正嘴中叼着一只黑笔,不耐地等着她老妈的新男友来拿落在家的那把黑伞。
毕竟在青岛的夏季没有伞是一件大事。因为青岛的天气最爱干的就是突然来个响亮的一声,下几分钟气势磅礴雨……想到这她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正当她想着呢,手机响了。
哦,是完美姐。小时候其实更爱叫她大小姐,但初三后因为新转来那姐实在更适合所以才改口。不过明面上是没叫过这些外号的,虽然某些家伙知道。
[完美主义的傻笔]滚。
[完美主义的傻笔]出来。
[我是你母亲]干嘛
[完美主义的傻笔]有饭。怕没有善良的我你饿傻了。
[完美主义的傻笔]还有你能不能把你的文明的微信名改了?
[我是你母亲]您都saygood了,我哪敢改~
[我是你母亲](可爱)〔表情包〕
[完美主义的傻笔]那把你给我弄的备注改了。
[我是你母亲](惊——)〔表情包〕
[我是你母亲]那个登儿敢泄露机密
[完美主义的傻笔]快出来。
越柳隔着网络都能想到贺透初咬牙切齿还阴沉沉的脸以及未来刘畅新悲惨的死状。
这个雨量也没有必要拿伞,甚至雨点落身上还凉丝丝的。
贺透初关上手机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直接放下自己颠了个颠儿的二郎腿一脸阴郁的出门,拎了一个黑色的运动包就吊儿郎当地下楼了。
出了小区门一转弯,就是那个家伙。
她的面前是一个端庄稳重且苗条的漂亮女孩∶女孩穿着透明的防晒衣没有任何表情的就这么笔直的站在那,高马尾黑眼镜儿一看就是乖学生。
她自顾自的想越柳那好学生样,刚坐下来没几秒就听见黎叔看见贺透初之后在那念叨∶“哎呦呵,我在越家开了十年车了,刚我见你这娃子都有快五、六年了吧?哈,俩孩子关系真好。”
黎叔也是个幽默的,不知道是从快手上刷到的还是从抖音上看着的,摇晃着脑袋笑嘻嘻的一边开车一边应该是对贺透初说∶“唉,你可是小姐当年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呐……最近也好久没有见过小姐这么‘开心’了。”
黎叔这出口,车内直接有点吓人地安静了好几秒,没反应过来的贺透初都还明显愣了愣。
越柳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而如果这个车里面没有一边笑到抽搐的贺透初,那么这个四周的气氛可能会安静的可怕。过了许久,越柳才从牙缝中憋出了句∶“叔、少看点那种东西。”
“哎呀,我这不想着多关注关注了解了解你们年轻人嘛,之前我看专家说那个吃西瓜容易得癌症,你还跟我说他骗人的,要多看点别的。所以我这不想着看看我儿子闺女手机上东西吗,那手机上就这个。”
“……”
“叔,要不给你推荐个《假千金爱情秘密》?”
车外阁老院有一对夫妻在吵架,声音划破天际。
“什么?”那划破天际的声音显然盖过了某人的窃窃私语。
“哦哦,没事。”
贺透初笑得快要倒下去了,散着的齐肩短发将半遮着的眼下的那一抹乌青映入越柳眼里。!
“熬夜了?”
“嘿,这不是太热爱学习了么~”
越柳的正眼都没给一个,不知道和谁说的一句∶“别那么轻浮。”
贺透初有些卷的黑发半遮着脸,脖子挂着短的长的银项链上各种珠子钻子的来回摇晃碰撞,叮叮当当的。尤其是经过阳光折射,耳上快能弄瞎人眼睛的银耳钉让越柳不自觉的歪了歪脑袋,防止自己的眼睛被闪瞎。贺透初那家伙因为晕车开着车窗,呼啦啦的风拍在她脸上也不为所动,并依旧摆着死鱼脸——而就这副样子看上去打架好像说的过去吧,但是完全没有一点铁打的年级第一那个种好学生能有的感觉。
反而旁边某个‘万年老二’更适合当那个年级第一。
“话说你看过那个吗?”
快到越柳父母刚买的学区房的小区门口的时候,贺透初电话响了。震动声把刚才快睡死过去的她吓了一激灵,一组问候来电人祖宗文明语言直接输出后才接的电话。
一看来点快的,顿时皱了皱眉头。
余老登?那个她妈的新男友。
“喂啊,叔——”
越柳很有教养的扭过头,端庄的坐在那看起了《活着》。
“哎,小贺哇,伞我拿走了哈。你这孩子出去玩也不记得关门,还有我在桌子上给你留了个蛋黄酥啊,记得吃哈。”
“哦哦,谢谢叔哈。”
“嗯嗯。”
挂了电话后,恰好就到了。
越柳拉开车门,贺透初跟在后面。
越柳家是在美国做生意的,父母也常年在国外。但越柳父母越龙和李郡霞都因为美国的毒品和枪支问题,所以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让越柳来国内读书了。
当时他们还没忙到现在这种程度,几乎都轮着在国内陪越柳,当时她姐也还在国内读大学,一放长假就带贺透初和越柳出去玩。不过现在不管姐爸妈还是她姐都忙的要死,便雇了个保姆,平常开家长会或者什么别的事就让她那不怎么着调的小叔去。
那个小叔越咏贺透初见过,名字起的比他哥有文化点,就感觉应该一个越咏以及越咏她爸差不了多少。
结果四年级的那个夜晚见那登儿的那天越咏那小子……靠着个机车穿着个皮衣左手搂一男的右手搂一女的……那晩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照的太过猥琐,在旁边同学的一阵阵“他好师哦。”中又显得那么诡异。贺透初良好的教养让她在面上还被迫挂着塑料微笑挂,但也从此以后让她再也不相信网络小说。
笑嘻嘻的,还又痞又贱,自大狂的模样跟他哥和越柳简直是除了长得有那么点像外压根看不出是亲生的。而且贺透初感觉那家伙还有一种让人想上去踹两脚的感觉。
越柳都没搭理越咏这个小叔子,不过理解。因为当时小贺透初都差点这个神经病精神真的有问题,刚走了两步路就非要给俩小孩表演个后空翻。
之前他左手和右手搂的那俩男女拿钱都拿亏了,能天天忍受这个神经病,还得时不时的附和两句。后空翻就后空翻吧,没嫌弃尴尬就不错了,还他**的鼓掌。
要不是越泳找的那个挺白净的男的在贺透初旁边低声骂了两句越咏被她听到了,她都差点以为那对男女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想什么呢?”
“哦,没事,回忆童年。”
非同寻常的童年。
“……”
一直坐电梯到18楼,左手边尽头。
“密码是你生日,你自己生日总记的住吧?”
“必须的~”
“白痴。”越柳翻了个白眼,把她这辈子所有的难听话都贡献给了眼前的人。
“进来,”她顿了顿,又说“是越咏把你传染了?”对于越咏那小子越柳一直是喊的全名,毕竟像越咏朋友他儿子刘畅新那小子直接来一句∶“聪明哥!”的下场很凄惨。
“你到底对自己‘万年老二’的身份有多不满意,这是学傻了?知道姐天赋异禀,不过天赋的差距是拉不开,我不一直这样……”
“同样的神经。”
“……”
从一个冷面人的嘴里说出来的‘神经’倒是挺逗。贺透初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开了锁越柳进去后跟在后面的贺透初便熟练的在沙发上,新来的煮饭阿姨一脸茫然。
越柳摆出得体的经典笑容,道∶“阿姨这是我同学,您把燕窝粥、红烧排骨和海鲜炒饭端过来吧。”
“哦哦,好嘞好嘞。你就是越小姐那个同学耶?真可爱。”然后就转过头去端饭。
贺透初在一边一脸茫然和错愕。
而一边扫地阿姨怕两个孩子渴,便一人递了一杯茶。结果越柳直接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您不该让她喝一杯的,应该直接把茶壶给她。”
“……”
“哈哈哈,难得越小姐这么幽默。”
而越柳对着扫地阿姨笑了笑,转头则是又冷着脸端坐着喝茶,看了一眼贺透初后来了解释了一句刚才前面的∶“那个煮饭阿姨就这样,她还夸过我爷爷奶奶可爱……”
“咳、咳——咳!”
一边扫地的阿姨慌慌张张看了一眼,轻轻跑去拍贺透初的背∶“哎呦喂,这是喝茶水喝急着了,呛着了?”
“啊,没事没事谢谢阿姨。”
“嗯嗯。”
越柳又是笑着对着阿姨点头∶“谢谢,她没事了。”
饭是刚盛出来端过来的,一掀开青色的瓷盖子上面还飘着白色的热气。窗外面已经没有往日里聒噪的蝉鸣,闷热的空气里不会是不是飘着柳絮。只有永远24小时关掉就会断命的空调还在工作。
后天就要开学了。
这两天越柳应该也没有补习班了,那天天看看书吃吃喝喝的,好像这家伙最近生活挺惬意。
贺透初嚼着排骨肉,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越柳瞄了一眼教育道∶“食不言,寝不语。”
焦糖色的排骨旁边是炖的烂烂的土豆,排骨放嘴里含一下再一吸都能脱骨。简直是香。
她鼓着腮帮子飞快的敲了两下后咽下去的那一刻差点刚被呛着又被噎着∶“咳咳,你作业写完了吧?下午上海边吗?”
“咱们两个?”
“嘿嘿,叫上尤洛昀、徐楠金、刘畅新、齐肆明。”
“任花苑和原应还没从北京回来吗?”
“谁**知道任老登,反正听说原应是*的又跑上海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