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礼

江厌之被撞的往后倒了两步险些摔下楼梯，手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抓住了，他猛的和这个人撞了个满怀，一睁眼，却发现是那个红瞳的少年。

见江厌之已经站稳，少年将他往走廊拉过来了些然后松开了手。

“抱歉。”

江厌之刚要说什么，那个少年却擦着他的肩膀直接过去了，江厌之要说的话卡在喉咙被咽了下去 ，回头去看，那人早就从楼梯下去看不着影了。但是江厌之低眼一看，发现自己的包子掉在楼梯台阶上，袋子已然解开，包子上沾了灰。

江厌之站着看地上的包子有些沉默了，走到楼梯那把脏包子捡起来装进袋子，在进教室之前将包子甩进了垃圾桶。教室的座位快坐满了，他进来的时候讨论声停顿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这边看，江厌之一下就看见了角落里最后一排的空位走了过去坐下，没过多久，他的班主任就进来了。

“欢迎同学们来到这里，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祝老师，现在我们先开始点名……”

进来的是个中年女教师，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镜片的眼镜，穿着闲适，但是身上却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点名时，有窃窃私语的嬉笑声传来，祝老师略微抬眼扫了一下然后继续点名。

“王子锦。”

“到！”那个嬉笑的男生收敛了笑瞬间站了起来，祝老师打量着这个男生，王子锦挠了挠鼻子，低着头不敢对视，片刻后老师让他坐了下去。紧接着一系列点名过去后，祝老师交代了一下关于学校的注意事项。

“第一，学校严禁学生带手机，第二，学校严禁男女不正常交往，第三……” 祝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得讲着，但是坐在座位上的江厌之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左手支着桌子撑着半边脸，双眼有些空洞地盯着桌面，饥饿感又袭来，想到那包子，他右手下伸按压了几下肚子。

“报告！！！”

一声“报告”打断了教室里还在讲话的祝老师，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个大汗淋漓的少年喘着气站在门口，祝老师看了眼名单，看到了自己圈了红圈的那个名字“周午”，然后招了招手。

“进来吧，下次别迟到了。”

周午挠挠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了声是，紧接着快速在教室扫了一眼，看到了江厌之旁边的那个空位三步两步走了过去放下书包，坐在了江厌之旁边。

他转过头去刚想和江厌之打招呼，却发现江厌之拧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江厌之没看他一眼，周午也没再多嘴，安安静静坐着用余光小心翼翼观察着江厌之。

“那么今天上午就先到这，晚上六点半之前请各位同学赶到教室，下课吧。”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接近尾声，祝老师一出教室，就是瞬间躁动起来，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出了教室。周午也起了身向左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江厌之，就也出去了。

等人走的大差不差最后只剩下江厌之一个人的时候，江厌之终于起身了，他左手撑的有些麻，稍稍活动了下手臂走出了教室，出门左拐抬眼就看见了倚在墙边上的那个少年。

这个时候少年的校服领口拉开了些，帽子也摘了下来，看着慵懒但可能因为相貌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疏离感，阳光照进走廊打在少年身上，黑墨色的发透着微光，转头刚好与江厌之对视上。少年放下环抱在胸前的手臂站正了身子，江厌之有些诧异，这人是在这等他吗?

“抱歉，弄掉了你的包子。”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低沉，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江厌之不明所以，只是回了个没事，然后又感谢他帮自己拿回了钱包，少年嗯了声没有再说话，顿时走廊寂静无声。

……

江厌之见气氛有些僵硬，就想着下楼离开。

“我请你吃饭。”在江厌之走到拐角要离开时，少年终于又开了口，江厌之本来就打算去找点东西吃，听少年这么一说，再想到他应该是高年级学长，刚好可以顺便问问学校的情况就应了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少年走在前面，江厌之跟在后面，俩人没有说话走了一段路，但一路上倒是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江厌之低着头拉低了帽子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在那人转过来时整个人撞了上去，一抬头俩人四目相对，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激动的尖叫，那人拉开距离站远了点。

“你想去哪里。”

“都行。”

少年低着眼似乎在思考，然后他就带着江厌之出了学校，来到了步行街，步行街上人来来往往，江厌之一看手表，十点多了，“你想吃什么。”少年回头看江厌之，发现江厌之在看手表，他扫了眼江厌之的手表，江厌之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他把衣袖往上拉了拉别开脸，这手表是定制的不太便宜。

“都可以。”

突然，手腕被人握住了，江厌之一回头，发现少年拉着他往前走着。

“别走散了，我找不到你。”少年说着然后自顾自走着，带着江厌之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小巷的面馆。

“你吃面吗？”少年松开了手又回头看向江厌之。江厌之本来就饿，走这么几里路左拐右绕的饿的不行，看到这人带自己来了这，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来。”少年又拉着他的衣袖带他进了面馆，面馆里就坐着零零散散两三个中年人在吃面，装修淳朴，用的全是木质品，就一个玻璃柜台，几个电风扇和一个老式冰箱，面馆老板是个和蔼慈祥的老奶奶，她站在柜台旁边擦着玻璃，一脸笑盈盈的看着进来的江厌之两人。

“小野啊，带朋友来了？”

少年带着江厌之来到一个离厨房远一些的角落，让江厌之坐着，然后给他递菜单，然后少年看向那个老奶奶又看向了江厌之，皱了下眉好像在思考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江厌之疑惑的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少年然后指了下菜单上的红油刀削面，少年看着江厌之指的位置然后走到柜台旁对老奶奶说

“奶奶，一份红油刀削面。”

“你……不吃吗？”江厌之思考了下抬手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少年看了眼走回来顺势坐下。

“吃过了”

面馆里顿时寂静无声，就听得见柜台上的收音机滋滋啦啦的传出了几句悠扬的唱曲声。

“负却今朝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江厌之扫了眼四周，才发现面馆里之前那么两三个人也早走了，就剩下他和少年待在这里。

“为什么来这？”江厌之收回目光看了下眼前人又将目光放在了桌面上。

少年沉吟片刻，说：

“你好像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江厌之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有些诧异，右手撑着脸，左手指尖摩擦着桌面，俩人恢复平静。

“你是高二的学生吗？”

听见江厌之开口，少年迎上了江厌之的目光然后移开眼点了点头。

江厌之本来还想问下他的眼睛但终究还是没开口，而是静静打量了下眼前的人，没过多久，面上来了，少年起身去端，顺便给江厌之拿了双一次性筷子。

江厌之余光看着木桌上竹筒里的那摞筷子说“这有筷子。”

“知道。”少年边说边给江厌之抽出筷子，然后递给江厌之将包装扔进了垃圾桶，江厌之放下撑着脸的右手余光瞥了下衣袖里自己那块名贵的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少年一手撑着桌面靠着桌角没有说话，墙上的钟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江厌之已经或多或少猜出了少年此行为的原因，抬眼去看眼前人，少年侧目看来就发现江厌之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他撇开眼坐了下来。

江厌之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红油面，热腾腾的水汽扑在他的脸上，然后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勺子夹着顺滑的面条吹了吹小口小口吃着，少年看着江厌之吃着，良久别开脸起了身。江厌之抬头去看发现少年进了后厨，大抵是去给老奶奶帮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厌之吃完了面，抽了竹筒里的纸巾擦了擦嘴，站在门口一看，发现太阳已经高照了，一看时间，他心里暗觉不好。

江厌之本来吃饭就比较慢，加上这面又有些烫，吃的就更慢了，现在吃了大半个小时，那个人已经走了吗？正想着，就听见珠帘子被掀开时珠子碰撞的清脆声，江厌之一回头，发现少年端着一碗西瓜瓤出来了。

“你好了?”少年走了过来，将盛着西瓜瓤的碗递给江厌之。

“嗯，这是?”江厌之狐疑的接过了碗，碗里还放着个勺子。

“赔礼。”少年收走了江厌之的面碗筷转身，伴随链子清脆的碰撞声进了后厨。

江厌之盯着手里的碗，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盯着那扇面帘子拿着勺子将一勺果肉送进嘴里，冰凉清甜的味道袭来，气温爬上来，这西瓜确实解暑降火，感觉舒服的很，惹的江厌之甚至有了些困意。

他揉了揉眼，此时少年出来顺势坐在了他对面。

“味道怎么样?”

“甜。”

弛衍野看着江厌之有些朦胧的眼，问。

“困了?”

“一点……”

江厌之揉清了眼，才发现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把校服脱了下来，眼前人现在只穿着件黑色衬衫，衬衫衣领的扣子开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和锁骨，少年面色沉静，神情毫无波澜，红瞳漾着光，右眼下的痣随着少年侧头的动作动了动，他撩了撩头发，衣服勾勒出了他身上的肌肉，这衣服穿他身上一点不违和，反而透露着些许成熟感。

“你多大了。”江厌之仔细打量着眼前人，发现这个人眉宇之间长得已经快有了成年人的成熟感。

“17，你呢。”

“16。”

“叮叮” 江厌之的手表发出了声响，他看着时间，已经到了李叔说来接他的时候，他要回去了。

“我回去了，谢谢。”

“赔礼，不必。”

江厌之起身迈出店门，却站在门口定了定。少年轻扫了一眼，将西瓜瓤装进了个塑料盒里面向着江厌之走了过去，直到此时江厌之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江厌之回头看着已经走到他身后的人，少年只是看了眼他没有长久注视，就又听见江厌之说。

“我欠你顿谢礼。”

少年再次回对上江厌之的眼眸，有些神情不解的看着他，下一秒却恢复平静，他将东西递了过去，看见江厌之接了过去，少年在片刻后才开了口。

“高二6班，弛衍野。”

“我是高一14班江厌之，下次见。”

“下次见。”

江厌之迈着步子出了巷，弛衍野倚着门看着江厌之离去的背影良久，“叮铃铃。”店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弛衍野走到柜台旁拿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知道了，我现在回去。”弛衍野挂了电话，看了眼墙上的老钟，刚好十二点，于是拿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和老奶奶告了别朝着江厌之相反的方向走了。老奶奶转动着收音机的按钮，看着弛衍野离开的背影慈祥的笑了笑，收音机传出模糊的曲子。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无限情思。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谁知道比翼双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