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二就拿来了一块刻满了字的发黄木板,显然就是菜单了。见费源与赵州都无心点菜,崔老三就以极快的手速点了足有八九个菜,外加一坛子沙枣酒(他觉得带来的不够)一点反悔的机会也没留。
不多时楼下就端上来了大部分菜品,除了最后一个汤要得时间还久些。不过地处大漠之中,菜品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精细,无非就是些风干的腊肉,鸡,鸭之类的。新鲜的也就是些常见的枣子之类的。
除了崔老三这么一个好容易才能遇见个金主吃顿好的的人有些兴致外,另外俩人对饭的兴趣都不如何高涨。尤其是赵州,也就一开始陪了几个笑脸,之后就一杯一杯喝着酒。
崔老三似乎也有意拉着费源聊天,扯东扯西的好像再故意不把话题往赵州身上拉。只是这样的独角戏自然唱不久,费源终究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赵大哥,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崔老三知道不妙,刚刚想再岔开话题,却被赵州摆手制止了。只见他脸上浮现出些许难过的神色,又很快消失,想控制情绪,又抑制不住,终究还是一丝笑容也没挤出来,沉声道,“和我一起站岗的,另外那个和我一样的当兵的,你还记得么?”
“记得...好像是姓周是吧?”费源心头一动,已经猜出了是什么事儿。
“不错,周贺...他已经不在了。昨天我和他跟着副队长去执行任务,他被妖兽偷袭,重伤之后没救过来。”赵州有些哽咽地道。
“赵大哥,节哀啊。”费源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赵州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费源也知道周贺会死自己也有一半责任。若不是自己赠与二人一个仙人掌精华,也不至于被妖兽精准锁定。
“唉...其实我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在这也待了好些年了,战友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死。不过好歹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每死一个心里还是不好受啊。”赵州把手搭在了费源肩膀上。
“我唯一的希望呢,就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别那么年纪轻轻就不明不白地把命送在这种地方。说老实话,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闯荡,危险性与上来就直接上战场也相差无几了。战场上的话身边都是自己人,互相照应着点,想莫名其妙就死,也不是很容易。可沙漠这种地方...唉”
“赵大哥,我明白,我会小心的。”费源看赵州还在一杯一杯灌酒,有些不放心,忙安慰道。本来这点酒精,对修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赵州刻意不用术法让自己清醒,故意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所以没喝多少,就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
本来设想好的一顿接风酒,莫名就喝成了一顿送行酒一样的气氛,这让哪怕是崔老三也没那兴趣大吃大喝了。纵然如此,他也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不少,最后架着赵州回去了。
费源也有些怅然地算还了酒钱,一个人往屋里回去了。
次日,费源一早便听见了街上传来了凄凉的笛声,外面似乎正在举办什么仪式。待他独自一人走到小镇的中街,看见几乎全镇几百号人都聚集在了街道两旁,靠中间的人大半身上都带着伤没有痊愈。
这等场面费源自然没见过,正看稀奇,人群里就挤过来一个瘦子,却是崔老三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费源。
“费...小哥你也来了?”崔老三见周围人多,费源又是生面孔,于是便没有称呼作“少爷”。
“是的,这里现在是葬礼?”费源点头示意。
“不错,我们这里的习俗,逢着这种死伤得人多的大事儿就要来这么一回。就像军队里打了大仗无论输赢都得祭奠一下亡魂一样。”崔老三这个“导游”还是很称职,原来是主动给费源讲解来了。
“那军队的人都来了?”费源问。
“是的,看见中间停着的那两口棺材没,里面就是这回牺牲的士兵,一个你认识,就是赵大哥的好弟兄,周贺。周围最近的那些自然也都是士兵了,赵大哥也在其中,隔得远,看不见。”崔老三踮脚往中间指着道。
正说话间,那些士兵已经将棺材抬了起来,整个小镇上士兵总共也就驻扎了一个小队,正好四个人抬一口棺材,几乎就是全部兵力了。连正副队长都亲自上阵。
后面自然还是有些死难者,也都由关系近的亲友抬着,缓缓往小镇外走。一路上吹吹打打,有乐器的都取出自己的乐器来合奏,不过无非就是些胡琴,锣鼓一类的,算不上什么高雅的乐器。
由于镇上拖家带口的也少,倒也鲜有人嚎啕大哭的。毕竟大多都是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哭太多也不大成样子。
就这么一路走到镇外,已经在小镇入口不远处堆起了一大堆柴火,将棺材塞进柴火堆提前掏好的洞里,然后一把火就点了。
“火葬?”费源一愣。
“不错,也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不过说是火葬也不大对,回头烧干的灰烬随风被彻底吹散,才算是完成了葬礼。大致寓意反正就是死于沙漠中的人,死后遗体会和沙漠融为一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崔老三解释道。
“这岂不是对死者...不大恭敬?”费源疑惑道。
“这也没什么,我们都知道人死了自然会去往阴间,下次有缘再见也就不是同伴了,说不定还得刀兵相见,哪里还谈得上恭敬不恭敬。”崔老三继续说道。
众人就这么围过来看着,看着那十几米高的柴火堆在火焰中熊熊燃烧,连带着数十位之前的熟人一同化为灰烬,才陆续散去。
众人虽有些唏嘘,可在这里,这种事实在稀松平常,只有关系特别好的人才落下几滴眼泪。其他人除了心情沉重外,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