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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云散

元色幻想

“听说了没?最近醉仙楼可出了个新的男花魁,能歌善舞的,还弹得一手好琴!”

“可不是吗?那小腰,啧,细啊!”

“真是不知可否有福享受。”

“害,人家可说了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你可没这福气。”

“卖不卖身,那还不是钱的问题?只要老鸨那边儿钱到位了,这哪儿是他说了算的?”

——

“殿下,消息已经传播出去了,接下来如何行事?”

温与雲指尖抚过琴弦,轻轻拨弄了一下,却未开口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张琴谱。

须臾,他开口了。

“月槐,你说……这曲子该怎么弹才好听?”

“殿下……”

“嘘……”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嫣红的唇上,眉眼温和又诡媚,“阿槐,今夜,拍卖玉砚的初次。”

月槐心领神会,她单膝跪地,道:“是。”

——

“哥,我不去!”

“小安,今日可是你的及冠礼,午时爹娘已为你办过一次生辰宴,这晚间,便由哥哥带你去醉仙楼遛一遛。”

沈向安满脸抗拒,然后被沈向平推了一把。

“哥,你怎么看起来熟门熟路的呢?”沈向安眼见劝不动沈向平,只得无奈地问。

沈向平却忽然扭捏起来,道:“我这是第一次去,这不是借着你及冠的名头来开开眼吗?”

沈向安:“……我就知道。”

——

醉仙楼内,玉砚站在台上,轻柔单薄的面纱挡住了他下半张脸,只一双眼眸流盼婉转,便知他是怎样的绝色。

烟波之间毫无情绪,偏却带了几分千娇百媚的意味。

他比旁人穿得都多,但也比旁人媚上几分。

也不卑躬屈膝乞求他人的怜爱,遗世独立孤傲似仙的气质浑然天成。

沈向安在二楼,与台上的玉砚对上了视线。

他只觉得,上天为何如此偏爱此人,给了他一双藏了星河的眼睛。

“哥。”他扯扯沈向平的袖子,“我想要他。”

沈向平闻言,朝弟弟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个男子。

“嘶……向安啊,你确定吗?”他问。

沈向安点点头。

沈向平为难,随后说:“好吧,我去找陆锦衍给你想想办法。”

陆锦衍,平生最爱烟花巷柳之地,沈向平这次起意来醉仙楼也是他教唆的。

沈向安不知道自家哥哥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但现在除了找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玄悯,你真喜欢他?”沈向平又问了一嘴。

沈向安摇摇头,纯净透彻的眼中什么也藏不住。

他说:“我只是觉得他弹琴一定很好听,我想听他给我弹琴。”

楼下的妙人已经回屋,可是沈向安对那一双夺魂摄魄的眼睛久久无法忘怀。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和沈向平交代。

其实他觉得,那位先生的气质不像是清倌儿,他不应该在这醉仙楼之中。

——

“玉砚公子,这是今晚向您提出邀请的贵客的名单。”一个侍女呈上了一本册子。

玉砚接过,随手翻看了起来,在看到一处标记时顿了顿,状似无意道:“为何在沈家公子的名字上打了红圈?”

侍女颔首:“沈家二位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今日又是沈二公子的及冠礼。”

“所以?”

“据我们的人打探,他们二位是被陆家公子陆锦衍带过来的。”

“陆锦衍?”玉砚又问。

“公子您有所不知,这陆公子是京城一等一的纨绔子弟,一年前在京城纵马时不小心落了马,被沈大公子沈向平所救,两家这才有了些联系。”

玉砚抚过沈向安的名字,眸中兴意盎然。

“沈二公子的投名状,便是陆公子帮着投的。”

“他既然帮别人投,怎么这册子上还有他自己的名字?”玉砚指着下两行“陆锦衍”三个字,问。

侍女答不上来话,把头低得更低了。

玉砚无意刁难她,自顾自说了下去:“沈二公子今日在楼里何处?”

“回公子,二楼第一个雅间便是。”

玉砚回想起那双干净的眼,嘴唇微扬:“就他吧。”

“是。”

——

沈向安被叫进了玉砚的房中。

他轻轻用手拨开珠帘,唤道:“是……玉砚先生吗?”

“请进。”

沈向安得了准许,一步一步走到玉砚面前,说:“玉砚先生,我是来听您弹琴的。”

玉砚起身,坐到沈向安身旁的琴边,问:“公子想听什么?”

沈向安之前的那种感觉更盛了:这位先生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像是清倌儿,更像是什么落魄的王公贵族。

他的语气哪里是在询问,反倒更像是在施舍。

“《秦王破阵曲》会吗?我想听那个。”沈向安询问,犹豫片刻,又道,“如果这个不行的话,《玉树后庭花》也成。”

玉砚那双温婉的眼瞥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像他们一样点些淫词艳曲,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向安眨巴眨巴眼睛:“什么?”

玉砚自觉多言,转而道:“沈二公子,两首我都会,都弹给你听好不好?”

是他的不是,不该说出来污了小公子的耳和心的。

沈向安笑得有些羞涩:“叫我玄悯就好了,这是我的字,沈二公子……听着怪怪的。”

玉砚颔首:“贵人的字我是叫不得的,若是不喜欢这名儿,那我叫你小公子可好?”

沈向安点头,少年气盎然:“好。”

待玉砚弹完两首曲子,沈向安反而不笑了。

“玉砚先生,您不该是蜗居此地的人。”他仍带着稚气的脸一派严肃,“您的琴音里,有杀气。”

玉砚沏茶的手一顿,抬眸看他:“小公子,不是我想,我也是没办法。”

言语中是悲切,可更多的,是无奈与无力。

对他沦落至此的无奈,和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

沈向安告诉玉砚,他有办法。

他让玉砚等等他。

——

“殿下,沈二那边,怎么办?”月槐跪在温与雲面前,单膝下跪。

“陪他玩玩又何妨?”温与雲手腕翻转,一杯茶倾斜而下,“正愁进不了将军府,倒是巧了。”

滚烫的茶水统统倒在他脚边的人的脸上,昏死的人立即被烫醒,发出惨叫。

“啊……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真好啊……”他补充完了想说的话,脚底踩在了那人的脸上,狠狠一碾。

对方叫得撕心裂肺。

月槐视而不见,温声道:“殿下,脏。”

温与雲笑容诡异,隐隐有些愠色:“偷窥本宫?你怎么敢的……”

他又沏了一杯茶,顺着他的面容缓缓浇下,聆听着他的惨叫,温与雲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充斥着病态的美。

“月槐……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他?”

月槐并未作声。

“他是谁来着?嘶……本宫记性不大好,倒是忘了。”

“我爹是户部尚书陆良宏!你敢动我,你死定了玉砚!”

温与雲的笑淡了些许,眉宇间升起不耐。

“让你说话了吗?”他的脚踩在对方的眼睛上,一点一点用力。

陆锦衍的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里,没有玉砚,只有本宫!”

踩爆了对方的眼球,他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快感,兴奋到连呼吸都在颤抖。

“殿下,老皇帝那边……”月槐出言提醒。

“呵,”温与雲冷笑一声,“看住他,别让他有任何机会接触外人,本宫现在有要事在身,告诉他,若是不安分,本宫倒也不介意背上一个弑父的罪名。”

“是。”

月槐退下。

温与雲又踢了一脚地上死狗般的陆锦衍,温和地问道:“好了,这里只剩我们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陆锦衍回了些神志,仅剩的一只眼睛转了转,看向温与雲。

温与雲头一歪:“没有遗言的话,你该离开了,别脏了本宫的屋。”

当世无双的容颜……殿下……本宫……

陆锦衍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温……”

咔。

温与雲踩断了他的脖颈,最后两个字卡在他的喉咙里,他死不瞑目。

“嘘……小心隔墙有耳。”

温和的脸上绽开笑意,疯狂又美丽。

须臾,他的脸色冷下来。

“腌臜,也配直呼本宫的姓名。”

——

沈向安来得很快。

几乎是只过了三天时间,他便有了音讯。

“玉砚先生,我爹说明天见见您,然后再考虑要不要请您做我们家的门客。”他一字一句交代了个干净。

玉砚伸手掀开珠帘,伸出头看他。

明明面纱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沈向安却觉得他是在笑,而且笑得很温柔。

“小公子,多谢出手相救,进来喝杯茶么?”

本来沈向安来说这一嘴便打算离开,闻言,转头用他那双干净到令人心软的眼睛望着玉砚。

屋里雾气袅袅,茶香四溢,像一只柔荑般的手,在拨撩他的鼻尖。

到嘴边的拒绝鬼使神差般换成了答应。

——“好啊。”

此时正处冬末,逐渐靠近了立春,天气也在慢慢回暖,愈发柔和动人。

这风也不似寒冬腊月里刮得人脸生疼的风,反而如挑逗人的美人,轻轻撩开人家的衣襟。

沈向安向来不怕冷,从小家里人就叫他“小火炉”,说他适合在冬日里做人家手里的汤婆子。

这会儿玉砚屋里放了满满一盆炭火,他便有些热了,额前都出了一层汗。

“玉砚先生,您怕冷吗?”

玉砚送了杯温茶过去,随口接道:“怕啊。我儿时曾在冬日里落了水,在那冰冷刺骨的池水里泡了有半个时辰才被救上了,自那之后落下了病根,得了这怕冷的毛病。”

沈向安应了一声,想开窗通风的念头算是熄了。

“可是热了?”

“啊?没有……”

“无碍,我替你开开窗。”

“不打紧的,真不用开窗。”

“我多裹些衣服便是,小公子莫担心。”玉砚扯过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起身去开了窗。

寒凉的风吹来,带着最后一点冬意,驱散了沈向安身上的燥热。

吹了没一会儿,沈向安道:“关上吧先生,我不热了,您别受了寒病症复发才好。”

玉砚关了窗,又坐了回来。

“这一口一个‘您’的,听着倒还真是生疏。”玉砚打趣般说了一句俏皮话,沈向安反而急了。

“没有!不是疏远您……你的意思,这是我在向先生表达自己的敬意!”沈向安争辩了一句。

玉砚轻笑,笑得沈向安耳根子都红了。

二人沉默良久,玉砚率先打破局面。

“快春天了。”他说完,便不再多言。

“嗯,快了。”沈向安应了一句,喝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

玉砚泡茶的手法不知同谁学的,沈向安从没见过,可是泡出来的茶却意外的甘甜可口、沁人心脾。

温润的口感就像是玉砚给人的感觉,柔和暖人。

倒是随了正主儿了。

沈向安想。

两人之间又一次沉默下来。

半晌,沈向安才道:“听说城南那边有个庙会,玉砚先生,你想去吗?”

玉砚眼眸弯弯,声音里带了些许喜意:“好啊,那我们……明天见?”

沈向安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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