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恒安十三年，秋。

雪落宫内，婴儿的啼哭声再度响彻殿宇。产婆小心翼翼地抱着锦被中包裹的女婴，疾步走出寝宫，双膝跪地，恭敬禀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姝妃娘娘为陛下诞下了一位金枝玉叶的小公主！”

皇帝伸手掀开锦被一角，襁褓中的女婴不哭不闹，正含着笑。此时已经年过半百的帝王两鬓早生出斑斑华发，眼尾的细纹也如刀刻斧削，抛却为人君的威严，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老来得女的父亲。皇帝望着这个孩子，脸上慢慢露出缓和的笑来。这个女婴的到来或许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对于第十三个女儿早殇的悲痛。

“姝妃为朕诞育公主，实在是劳苦功高，理应重重有赏！”言罢，他目光转向那正含笑的女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公主甫一降世便面带笑容，定是洪福齐天之兆，朕甚是喜爱。公主的大名便唤作‘时悦’罢，寓意时刻欢愉；至于乳名，则留给姝妃来定夺。”语毕，皇帝轻轻自产婆怀中接过长宁，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轻柔地晃了晃，“务必告知乳母们悉心照料。先抱去让姝妃瞧瞧吧！”

未及正午，赏赐就如流水一般被捧入雪落宫，“给韩妃娘娘请安。恭贺姝妃娘娘喜得公主！”皇帝身边的总领大太监李德安身后跟着十二个各捧着红木托盘的小太监正徐徐进来正殿。

此时，安氏正在东偏殿半倚在榻上，怀里抱着时悦，身边围着儿子沈清璋，由乳母们陪着逗弄两个孩子说笑。姝妃正欲起身，“不知李公公来，本宫失礼了。明夏，看座。”

李公公忙道：“是奴才来的不是时候儿，打扰您休息了。奴才恭喜娘娘！娘娘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正凑成一个‘好’字啊！”

安氏略略颔首，“借公公吉言。”

明夏将一个素缎荷包递到常青手上，“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儿心意，有劳公公大中午跑一趟，请公公喝茶。”李德安笑着接了，“多谢娘娘赏赐！奴才还有差事，就先告辞了。”

京师的秋日短暂，一转眼，朔风就已悄悄吹开了连枝长春的窗扇。

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正在宫外甬道上洒扫着落了一地的枯枝败叶。明夏正从太医院回来，照例带着王太医来给午睡后的安氏请平安脉。

“啊——咿呀——啊——咿——”

明夏闻此停下脚步，直接摇醒门廊下打瞌睡的乳母，“公主哭这么大声你听不到吗！怎么在这里偷懒！”

“明夏姑娘恕罪啊！”乳母忙不迭跪下，“是娘娘说要亲自带着公主午睡，让我们在廊下候着不必进去打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我这就进去抱公主出来！”

明辰越过乳母，抬步欲进殿里，身后的王太医一时有些踟蹰，“明夏姑娘，若是娘娘午睡未醒，臣在此等候就是。”

“有劳王太医。现下已是未正二刻，按理说娘娘早该起身了。只是自生产后，娘娘这两三个月总是疲乏嗜睡。奴婢先进殿禀报。”

殿内光线昏暗，时悦在床上不停地哭喊，令人心碎。明夏快步上前，先将公主紧紧拥入怀中，旋即伸手轻推安氏，却惊觉其身躯冰冷异常——“娘娘！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太医！王太医！”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