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芳43的迪卢克沉痛地清楚认识到这并不是更年期。心脏在胸腔里造成疼痛,不禁多磕了几颗降压药。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情况下凯亚都会给人带来高血压。
哪怕多盯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跟昔日鬼魂一摸一样的人看上一秒,小家伙就眯起眼笑,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暧昧不清的秘密。他会像握住了什么把柄一样,用甜蜜又温顺的声音喊“迪卢克”,再抬起手用手心去碰他的脸。水色的眼睛让他想起春日正午的紫罗兰花田,湖水在其旁边闪闪发光。令人微醺的风从这个场景中吹过来,一时竟让他头晕目眩,觉得对方手中的温度简直是他最需要的施舍。
就算不照镜子,迪卢克也能知道自己脸色可能不怎么好。
迪卢克睁开眼,把小孩的手轻轻拍开。凯亚顺从地放下手。那春日的风从正午变成午后。稍微不注意就会昏睡其中,感到安心和归属。
他在扮演谁?他看出了什么?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太近了?事后迪卢克阴着脸开始梳理。
他的作息无力回天,而凯亚的却十分规律,再加上客观存在的年差,导致每个早晨迪卢克都像一匹行走的僵尸,而被他领养的小孩明显长成了晨曦酒庄的下一任女仆长。安神茶、早餐、报纸、信件的送达就不说了,有次甚至心血来潮要给迪卢克老爷刮胡子,迪卢克允许了。小屁孩把这点皮肤接触折腾得那么刚刚好地郑重其事。手太软了,距离又太近,房间昏暗,凯亚嘴角弧度带着什么不由言说的晦涩东西,让年长者陷入同样的沉默。在他差不多要发作的时候凯亚刚好结束,用温热毛巾包裹他的脸。
——骑士团,庶务长,负责善后和后勤,明年晋升队长。
凯亚慢慢把女仆的事务都接手过去了。迪卢克没吱声,放任那双灵巧双手变着花样给他系领带、套外套,佛系如他,还是在某天凯亚把衬衫拿出来的时候一阵无语:“骑士团真的没有工作吗?”他半自暴自弃地倒在枕头里问道,不确定自己的头疼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养凯亚——就算后者在这其中的优势已经毋庸置疑。
把衬衫抖开,凯亚笑得像个专业的女仆——迪卢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边把他从床单里捞出来,给他套上袖子,一边回答道:“我怕您又脸色不好把新来的女仆吓到。”
爱德琳退休了,新来的这批不认识迪卢克,而贵族老爷显然没有早晨起床自己穿衣服的权利。
“怎么,”被扣扣子的间隙迪卢克俯视他,“你也觉得我自理能力不够自己穿衬衫?”
“怎么会。”凯亚眯起眼,抬头朝他笑。
手心和皮肤的碰触让迪卢克面无表情地俯视马上长成18的凯亚。
如果他是18岁,他会脸红心跳;如果他是24岁,他会把故意试探和调情的家伙拽起领子接吻;但他现在43,而在他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出牌的凯亚刚满17还没有半年。
亚尔伯里奇这辈子没必要再非绕着莱艮芬德转不可了。
家主点了点头,平静地说:“谢谢。”
微凉的手系上最后一刻纽扣,撤了回去,他的声音跟酒果湖的水一样在空气里微微流动:“不客气。”
关于凯亚有个特质:他非常倾向于打退堂鼓。但同时,非常不擅长放弃。这曾经让年轻的坎瑞亚血脉吃了不少苦头。比如那些以为迪卢克在熟睡时候的亲吻,树荫下不敢相互触碰的手,雨夜磕巴半天终还是一个必须藏的秘密都不剩。他可能不觉得迪卢克应得他一个更多的肮脏秘密,最终还是没在那个雨天和火焰里表白,但凯亚在要走的时候销毁了所有存在的痕迹,而迪卢克老爷在发现耳坠的时候没忍住一声咂舌。
而打断这个特质的做法也再简单不过。接吻的时候睁开眼,互相能感到体温的距离撤开手,面对真话的时候说一声嗯,我不在乎。
他得给女仆上个课告诉她们自己有能力能自己穿衬衫,他打着哈欠想道,已经又感到头疼。
***
迪卢克从抽屉里拿出润滑剂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坐在慷慨接受随便定价的谈判桌上。“可以,可以,这样吧,你不懂,我来教你利益最大化,你应该这么谈,价格可以再低,不懂?不懂多练练。拿我练练手。晨曦酒庄诚信为您提供所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