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新年,沈家老爷却突发恶疾,当时就咽了气儿,本该热热闹闹的,该挂红灯笼的地方挂起了白灯笼,礼堂变成了灵堂,风一吹,白幡随之晃悠悠,像是有只手在拨弄。
说来沈家有四个儿子,大少爷已经着手接了老爷的班儿,一年半载也不回来,二少爷不学无术,就爱倒腾胭脂水粉,一气之下被沈老爷撵了出去,从此也销声匿迹,听传回来的风声说当上了导演,也不知真假,三少爷最得老爷喜爱,在老爷心里也最争气,去了国外修学,除了传回来的书信外也四五年没回来了,小少爷还小,就养在了他母亲的身边。
所以,虽是过年,可这沈家公子一个都不回来,传出去可不得让人笑话,也或许当事人不在意,这一府的莺莺燕燕人家忙着呢。
沈老爷第四任续弦不知道怎么想的,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大少爷,还是大少爷在府里的人告诉了他老爷去世的消息。
沈老爷死后的第二天,腊月二十六,一辆新式的汽车停在了沈府大门门口,后门打开,走下一高大男人,俊美非凡,气质内敛神秘,眉眼与年轻时的沈老爷有两份相似。
府里早早得了信,说大少爷要回来,可从早等到晚,眼看天要黑了,守着的人难免倦怠,此时沈府前没有半个人子,只剩两个孤寂的石狮子守着门,扫干净的门前石板台阶又铺了一层薄薄的新雪,男人毫不留情地踩过,过堂处有几个杂扫打扮的人蹲在地上偷懒,听到脚步声一人起身刚要呵斥,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眸,这人顿时感觉比外面刮的风雪还要冷,“大……大少爷。”这人好在是府里的老人,认出了来人,继续偷懒的几人身躯一震,慌乱又快速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大少爷。”
先开口的人快速说了句他去通报,一溜烟跑了,留下他的好兄弟们,人在紧张时就会突然很忙,沈虞庭没管他们的小动作,只是皱了皱眉就往府里走,颇有种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一个年纪稍小脑子灵活的小子小跑过去,“大少爷,您要去哪,我给您带路。”
主院前厅,柳念枝坐在圆桌旁,在她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岁的漂亮男娃娃,桌上虽没有荤腥但也满汉全席,素菜被做成了各式菜肴,只有两个主子用膳,也没人敢说一句铺张浪费。
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还没沾到屋里的地儿就被拦在了门槛前,“这位兄弟,我来向夫人通报一声,大少爷回来了。”他一路跑过来,愣是在冬天出了一脑门的汗。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柳念枝听到了,给儿子夹菜的动作没停,甚至连起身的想法都没有,怎么说她也是长辈,断没有起身迎接的理。
旁边的小豆丁沈牵抬起头,一双大眼水汪汪的,“阿娘,我吃饱了。”
“去玩吧,仔细着些别冻着了。”后一句是跟照顾小少爷的下人说的。
沈牵前脚刚走,沈虞庭恰好到了,两人将将错开。
屋里烧的地龙暖烘烘的,还放了一盆碳,人是打着伞来的,皮鞋上沾的雪渣,在一瞬间化成了水,洇在地毯上。
“柳念枝。”男人低沉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仿佛只是为了打个招呼。天色渐暗,屋里点了灯,明黄的灯光将男人的身形映在门扇上,冷硬的目光落在软榻上的女子身上,与他三年前见到的一般,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