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王国，国王是个人类——这是废话，但故事的主角和国王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乌奇亚的少年，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的脸上永远带着面具，左手永远戴着皮质手套，右肩上永远停着一只八哥。
没有人听过乌奇亚的声音，也没有人见过乌奇亚真正的容颜。然而他却是一个船长，肩上的八哥替他传达指令。
爱情号上的每一个船员都很尊敬这位神秘的船长，即便他仅只有十五岁。
用大副的话来说，他们的船长——乌奇亚·米林就是个天才，他在航海方面有着极致的天赋，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航海家。他年少成名，却从不摆架子。只是肩上的八哥梅尼有些聒噪。
今天是乌奇亚的十六岁生日。即使乌奇亚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兴奋亦或是喜悦，船员依旧都知道了。
“祝你生日快乐！米林船长！”梅尼拍着翅膀，在空中飞翔，大喊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乌奇亚没有管八哥，依旧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
与往年一样，乌奇亚的生日依旧是在大海上度过，但有一点不同，今年乌奇亚将第一次以船长的身份度过生日。
“生日快乐，米林船长。”船员一个接一个走过来献上祝贺，乌奇亚淡淡地点头，一个接一个回应。
有一个新来的船员凑到大副旁边，悄悄问：“欧文先生，米林船长不高兴吗，怎么不说话。”
大副欧文笑着摇了摇头，他拍拍小船员的肩膀，回答：“那倒没有，船长他一直都这样。其实船长比你小一岁呢。”
“啊？”十七岁的少年罗伊很震惊。
“你知道船长是怎么当上船长的吗？”欧文挑了下眉，颇有一种要开始演讲的气质。
罗伊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
在欧文眼里，乌奇亚从未开口说过话，哪怕是面见国王，也由八哥梅尼代述。
至于面见国王……不错，乌奇亚曾受过国王的嘉奖。
起因是西西船的老船长突发心脏病，又遭遇海盗，海盗数量太多了，根本挡不住。西西船是王国最大的货船，眼看货船就要被洗劫一空，船员也性命不保，乌奇亚站了出来。
他力挽狂澜，八哥梅尼叼着火种扔到海盗船上，海盗船烧起来了，还在西西船上的海盗被乌奇亚带领着船员控制住。
海盗们顾头不顾尾，又被乌奇亚的面具吓到，嘴里喊着“妖怪”，四处逃窜，很快被制服。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西西船上有一个船员，是尊贵的王子殿下。
殿下叛逆，本来只是想出去游历一番，没想到遇到了海盗，吓得双腿发颤，站都站不稳。
王子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国王，国王让乌奇亚做了爱情号的船长，并封了皇家骑士，入了皇家骑士团。
欧文摸着下巴，他当时也在西西船上，王子殿下就是他发现的。
那个时候他被捆住双手，嘴里塞着布条，一个海盗凶神恶煞地站在他旁边，他很绝望。忽然间一只鸟就窜了出来，嘴里叼着火把，飞向海盗船，而一个带着面具，扎着马尾的红发人一跃而起，一脚踢翻他旁边的海盗，用小刀割开他手上的麻绳。
“他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包括王子殿下。”欧文看着远处的乌奇亚，语调中满是敬佩。
罗伊跟随欧文的目光看去，他们的船长一身黑色皮衣，长长的红发被丝带绑住，梅尼立在他的肩头。
那是一个并不高大，但很可靠的背影。
（三）
爱情号行至深海区，这里是希伦海最深的地方，名叫诺亚海沟。
无风，海面风平浪静，乌奇亚坐在船头，抚摸着梅尼的脑袋。
突然间，船体抖动起来，梅尼展开翅膀，飞向空中，乌奇亚站起来。
依旧没有风，他四处张望着，海面一如往常，只是泛着细小的波纹。
不知名的歌声响起，他扶着脑袋，没来由地感觉到困。
倒下去的前一刻，他似乎在海面看见了耀眼的白光。
…………
“船长！米林船长！”乌奇亚被欧文的呼喊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欧文一脸焦急。
看到乌奇亚坐起身，欧文舒了口气：“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过来就看见您倒在这里，以为您出事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震动?”梅尼朝欧文问道。
欧文摇了摇头，“怎么了，船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乌奇亚与梅尼互相看了一眼。
“没事，你在这儿看着，我回去歇一会儿。”梅尼道。
乌奇亚站起身，感觉胸口有什么硌了一下自己，他摸向那里，是一个圆圆的东西。
梅尼站到乌奇亚的手臂上，两人回到了房间。
乌奇亚掏出胸口的硬物，是一颗珍珠，浅粉色，有拳头那么大。
乌奇亚摸着它，总觉得很亲切，然后把它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锦囊里。
与此同时，诺亚海沟中，所有点人鱼都在狂欢，为了庆祝人鱼公主的降生。
（四）
“船长大人生日快乐！”欧文举起啤酒，与乌奇亚碰杯。
十六年过去，欧文已经三十八岁了。这十几年里，他一直担任着爱情号大副的职位。
乌奇亚抿了口酒，面具下那半张脸透着粉红，显然已有些醉意，与欧文相同，他在爱情号上待了十六年，如今他已经三十一了。
“米林先生，德斯先生，你们成家了吗?”已经是三副的罗伊抱着啤酒，一脸八卦。
欧文哈哈大笑，随后板起了脸：“嘿，我可不喜欢别人喊我德斯。不过么，”欧文摸了摸下巴，他总是喜欢摸下巴，“乌奇亚和我都没有结婚呢！我们大概是要在海上过一辈子啦！”
“不好意思，欧文先生。不过，为什么您不喜欢您的姓呢？”罗伊有些不解。
“嘎哈哈，”梅尼拍着翅膀，“当然因为——欧文是德斯家族的下一任伯爵呀！老伯爵总是希望欧文先生回去继承家业，而不是当一个大副。”
欧文把手里的酒瓶子砸过去，梅尼闪身躲开。“就你话多。”他怒气冲冲道。
“哈哈哈哈。”罗伊放声大笑。
爱情号行至诺亚海沟，这是一个熟悉的海域，十六年前，乌奇亚在这里得到了一颗粉色珍珠，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梅尼知道。
远处似乎有什么驶过来，乌奇亚拿起望镜，看了眼，是一艘客轮。
客轮怎么会来这么危险的海域?乌奇亚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三人一鸟互相看了一眼，远处游轮慢慢近了，欧文站起来，走到船头甲班上 准备与客轮上的船员交流。
作为下一任德斯伯爵，欧文精通各国语言，是爱情号上唯一的翻译官。
对面的船员也很热情，与欧文交流之后，放下一块踏板，搭在爱情号上。
“他们是南部的游轮，被一个老板包下了，因为飓风偏离了航线，现在迷路了。他们很希望我们上去参观一下，顺便看一下漏水的船舱。”欧文道。
“那去看看吧！欧文，你来翻译；罗伊，你来开船。”梅尼欢快地拍了拍翅膀，乌奇亚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左手手套，看了梅尼一眼。“好吧，我也留下。”梅尼的脑袋耷拉下来
“啊？船长，你亲自去吗？”
罗伊的声音被甩在身后，乌奇亚带着梅尼和欧文来到了游轮上。
（五）
游轮上很空，只有几个船员。其中一个把他们带到了内舱，乌奇亚闻到了很奇怪的味道。
那个所谓的老板就坐在沙发上，他举起手中酒杯向他们致意。
“坐吧，咖啡还是酒?”老板站起身，走到吧台旁边，拿出几个杯子。
“咖啡吧。”欧文回答。
老板背对着他们，把咖啡泡好，随后转过身，递给他们。乌奇亚接过，抿了一口。
“我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检查一下船舱，似乎有些漏水。”聊了一会儿，老板提出了困扰他的问题。
“自然。”
二人跟随老板来到一楼，乌奇亚注意到有一个房间虚掩着，他多看了一眼，里面有许多船员，和一抹粉色。
那粉色闪着光，像宝石，也像鱼鳞。
老板拉开一扇门，示意欧文和乌奇亚进去。然而两人刚跨入房门，便感到身体有些酸软。
欧文最后只看见老板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属于通缉犯——杀人魔哈尔的脸。
很显然，哈尔带领他的团伙杀了这艘游轮上的游客与船员，现在他们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
哈尔抓着刀，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疯狂地笑着，他癫狂地把刀举过头顶，用力向下刺去。
幻想中的鲜血喷涌的场面却没有出现，乌奇亚左手握住刀身，一脚踢翻哈尔，脚踩在他的手上。
“你没晕?”哈尔一脸不可置信。
旁边欧文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站起来的时候还踩了哈尔一脚。
哈尔更吃惊了。
“自然没有，我们早知道你的饮料有问题：你往杯子里边撒药的动作有点明显……而且我们在会客厅闻到了血腥味。还有，你这个面具……”欧文拾起掉落的面具，抖了抖，又扔掉，“做工有些粗糙了，都比不上我小时候万圣节戴的面具……”
“好啦！”欧文拍了拍手，“该投降啦！”
哈尔很愤怒，但也只能无力地捶地板。
（六）
有人质在手上，哈尔的那些党羽也不敢轻举妄动。乌奇亚很顺利地进入了那个有着粉色鳞光的房间。
他震惊了。
房间里面居然关着一条人鱼。
人鱼眨着一双碧蓝色的眼，很天真的样子，她的尾巴是粉红色，巨大的扇形鱼尾铺在地面上。
“可以给我一些水吗？女士。”小人鱼很有礼貌地低头行礼，嗓音清甜。
欧文姗姗来迟，他也看见了人鱼，瞪大了双眼：“我的上帝！这是人鱼吗？”
小人鱼点了点头，用手指梳着白金色长发，蓝色的眼眨巴着。
“是的，我的名字是菲丽丝·黛尔·科比利·艾尔波西，我是艾尔波西家族的继承人，你们可以叫我菲菲。”人鱼操着一口流利的人类语言介绍自己。
欧文看了眼乌奇亚，道：“这位是乌奇亚·米林，爱情号的船长。我叫欧文·德斯，爱情号的大副。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艘船上的吗?”
菲丽丝歪着头想了想，回道：“我在找东西，然后被一张网网住了，就到这儿来啦。我好渴，可不可以给我些水?”
“好的，我去取。”说完，欧文走了出去。
菲丽丝脸上露出不解，道：“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性别吗？这个面具很难看，你应该把它摘下来。”她用手支起上半身，硕大的鱼尾摆动着，“扶我一下，谢谢。”她朝着乌奇亚伸出手。
乌奇亚走过去，把菲丽丝打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欧文的，船员已经被他们用药迷晕了。
“您的水，菲丽丝小姐。”他把杯子递过去。
“谢谢。”菲丽丝接过，对着欧文点头。“你们是爱情号的船员……可以帮我个忙吗?”
欧文和乌奇亚看向她。
“我知道你们的船似乎总是会经过这里，我想在你们的船上待着，直到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可以吗？”菲丽丝把水从水杯里拿出来，揉成一个小水球，水球在她手里旋转。
“小姐要找什么？”欧文问。
“秘密。不过可以透露一下，是希伦海至关重要的宝物。”菲丽丝俏皮地把水球炸开，水泼在自己的尾巴上 “啊，好多了。”
欧文还未做出回答，乌奇亚走过去，脱下大衣，裹住菲丽丝，把她抱起来。
“米林船长，你，这就答应了?”欧文在背后满脸蒙圈。
“轰”一声，游轮沉了，欧文回头看着游轮逐渐消失，菲丽丝在乌奇亚怀里，无聊地把玩着乌奇亚的红发。
“我需要一个满是水的房间，”菲丽丝扯了一下乌奇亚肩上的流苏，显然很好奇，“我感觉我快要干死了。”
（七）
梅尼看见菲丽丝的第一眼，眼里只有惊讶，作为一只见多识广的八哥，它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鱼。
“真是美丽呢。”梅尼绕着菲丽丝打转，菲丽丝听到夸赞心情很好，把面包撕成小块扔进梅尼嘴里。
罗伊站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欧文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嘿，傻了？”
罗伊揉了揉眼，目光一直粘在菲丽丝泡在水里的尾巴上：“皇祖……爷爷曾给我讲过人鱼的故事，但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故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鱼。”
菲丽丝在水里打了个滚。这是乌奇亚专门给菲丽丝装的小水舱，就在乌奇亚房间旁边，因为是晚上，所以只有他们三人一鸟知道菲丽丝的存在。
“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柯林吗？”欧文向乌奇亚问道。
柯林是爱情号的二副，比较孤僻，与乌奇亚众人关系不是很好，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他有自己的追随者。
乌奇亚摇头否决。
天快亮了，欧文和罗伊离开了水舱，回到甲板上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梅尼也飞去吃早饭了。
乌奇亚站在水舱边，思考了一会儿，摘下脸上的面具。
菲丽丝托着腮，尾巴轻轻拍着水，溅起水花。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乌奇亚的脸。
那张脸很苍白，眼睛是血红色，嘴唇很薄，也很白。整张脸毫无血色，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散落在脑后，衬得她更显病态。
乌奇亚，不，应该是乌琪亚，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嗓音沙哑，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了。但依旧掩盖不了那似乎泡在冰水里的音色。
“很简单呀，米林小姐一看就是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才有那样温柔的眼睛。”菲丽丝歪着头，“这真是奇怪，难道没有人看出来么?”
“人类与人鱼是不同的，你们能看出来的东西，我们人类却未必可以看出来。”乌琪亚解释道。
“也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菲丽丝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胸脯，身上珍珠串成的腰带晃悠着。
乌琪亚点头。她是女人这件事，只有她的养母和梅尼知道，现下又多了一个小人鱼菲丽丝。
菲丽丝把海藻般的金发拢到脑后，她点着嘴唇，拉住了正要离开水舱的乌琪亚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呢吧。”
乌琪亚驻足，停下来看着菲丽丝湛蓝的双眼。
“嗯……其实我是希伦海的下一任女王，但是还没有觉醒王的能力。不过嘛，我总有一天会成为王的。”
乌琪亚思考了一会儿，重又带上面具。“那便预祝艾尔波西阁下，早日成王。”
“还有，”乌琪亚把头发扎好，回过头又道，“生日快乐，菲丽丝。”
天几乎完全亮了，泛起一抹鱼肚白，外面传来靴子踏在木头甲板上的声音，乌琪亚关上舱门，一翻身扎进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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