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哭泣的魔法——
向日葵开花后,予生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花前,画花。
“名为哭泣的魔法……”予生不自觉呢喃道。
予生觉得自己曾经还算爱哭。
小的时候总是闹着要出去,他们不带他出去,他就会开始哭。予生非常清楚,只要自己哭,他们就会心软。不过心软归心软,到底还是没让他出去就是了。试了几次没成功,予生自然就放弃了。
再之后,父亲为他倒出了一间空屋。空屋里有一落地窗,厚实的窗帘严严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留了一条缝隙,而一把椅子就待在那缝隙中。
予生那时候喜欢待在那间房间,因为那间房间是当时小小的他,唯一能接触阳光的地方。纵然会苦痛,纵然每每会痛到流泪,但他依然会去那间房间。
再大些,予生已经学会不去哭泣了。
他已经长大了。
他也遇到了那个可以救赎他的人,遇到了那个可以带他走出迷雾的人。
虽然献阳说,是因为他自己想要救赎,是因为他迈出了第一步,所以才会有了现在。
而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所以……已经无需哭泣。
“是啊,一切都好起来了。”予生左手拄着下巴,右手无意识地转着铅笔。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
手中铅笔转起来稍快了些。
从开始实验到结束,也有痛到流泪的时候,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拥抱阳光。这样一想那时候又没什么。
再之后,他终于可以在外面行走了。
能够走在阳光下的第一天的夜晚,予生在自己的房间,不可抑制得哭了。
好像是要将曾经所有的不甘痛苦都通通哭出来。
当时的予生只是这样想着,哭过后的心情确实畅快了一些。
再后来,予生离开了这个他刚见过几眼的地方。
他走向外地,尝试做同龄人都在开始做的事,不断地学习稀奇古怪的魔法。
予生将学习一个魔法作为目标,每学到一个,就会准备离开。
他交到了很多朋友。
他遇到了很多善良的人。
当然予生也会遇到背刺他的。
那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与同行者走在小道上,突遇魔族。同行者为了活命将他推向了魔族。后来侥幸活下来,他也开始迷茫,他不明白为什么同行者会这么做,他们不是伙伴吗?
后来遇见的人多了,予生就都明白了。也都释然了。
人么,就是多样的,有好的,也有坏的。
自己不一定是好的,但绝不是坏的。予生觉得知道这样就好了就够了。
他游历山水,在山川河谷间独自冒险,亦然在城镇间体验人生百态。
予生步履匆匆,总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
直到后来遇到了誓文。
予生遇到誓文的时候他正被魔兽攻击,予生就出手帮了他。然后他们就一起走了一段时间。
誓文说,他无父无母,自小是被虎伯带大的。虎伯,虎伯,自然是虎了。他自小就被老虎捡了去,然后在森林中长大。
“我不会离开森林。”誓文说道。
“那太不巧了,我下一步,打算去琮山市。”
“看来我们要分道扬镳了呀?”誓文有些遗憾,“那我得送你点什么才好呀!”
“哎?不用的……”
誓文苦恼一下,随后眼睛发亮“啊~有了!我把感动送给你好了。”
“哎?
“我总感觉你有点急性子,步履总是匆匆。但从你平时的做事上看反而还不是性子急。”誓文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要干什么,但是吧,自然是很美丽的。如果你能放慢脚步的话,一定会为自然之美而感动的。”箭在弦上,咻一下就射出去,射穿了一片飘然下落的叶子。叶子被分成两半,向着箭的痕迹打旋,悠然落下,打在一朵白色的野花上,又弹到地上。
“豁!中了!”
“厉害!”
“那是自然,我可是丛林之王!”
“是是是,丛林之王威武!”
“咳咳!”誓文咳嗽俩声,快步走到前面,“那么!现在!丛林之王!要对你进行呃……嘱咐!”
予生忍着笑说道,“大王请讲!”
“自然是慢节奏的,你要慢下来,然后就会获得感动!这是一种可遇可求的情感,但是总有人会察觉不出来。不过,我相信,是予生的话,一定可以获得!”
予生轻轻呢喃着“感动”,似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嗯,是因为我在感动啊!所以那天,第一次行走在阳光下后,我才会哭泣。”
那些昏暗的,痛苦的,不甘的,悲伤的,彷徨的。
那些明亮的,轻快的,满足的,愉快的,坚定的。
那些绝望的,那些希望的,都是组成他的每一部分,亦是组成他深爱的,和爱他的每一部分。
希望包裹绝望,犹如面前这株正艳的向日葵,一齐面朝太阳。
我们追逐阳光,
我们追逐希望,
我们,
永不言弃。
因为太阳终会出现,希望一直存在。
我们为感动而哭泣。
我们绝不悲伤。
予生无意识地为画中的向日葵添加了“眼泪。”
誓文抱着予生,留下了泪水,“再见了。”
“嗯,再见。”
“我不是在悲伤分别,而是在为我们的相遇而感动。”
“想不到誓文还挺柔软的嘛!”
“什——什么嘛……你这说话怎么怪怪的?好了!你不是要走吗?快点走吧你!”
“那……我走了?”
“走走走!快走!”
“雨滴,就是自然的感动。”他说。
这是一副画,画的名字叫半边天。一半小雨淅淅沥沥,一半阳光璀璨如歌。向日葵在画的中央,它没有面向太阳,没有面向阴雨——它面向了你。
予生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慢慢缩成一个小的黑影。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眸里,黑影站在夕阳前,转过身对他挥手。
一道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与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渐渐重合——“啊……我没有哭,我在感动啊!”
“为这所有的一切而感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