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上首的妇人面容沉静,自有一番威严,头带点翠嵌珠石金龙凤冠,身着绛红蟒袍,手中端起的茶碗未沾唇边便又放下了。
站在其身侧的年长嬷嬷先一步上前迎人:“哎呦,姑娘可算回来了,瞧瞧这十多年未见,走的时候尚不及膝,如今回来就成大姑娘了,昨儿还和家主念你儿时活泼好动,长大了也定是个调皮爱玩闹的,未曾想竟是沉稳了不少。”
谢知韫顺着她,被她牵到堂前:“这话定是阿母说的,想是还念着那块被我碰碎的松烟墨,舒芳嬷嬷自小便最疼我,才不舍得说我呢!”
主位上的妇人眉目含笑:“瞧瞧,瞧瞧,被我说中了吧?也就看着沉稳,实际啊,还和小时候一样皮得很。”
众人皆笑,沈喻之在她右侧坐下,接过话:“知女莫若母,女儿家还是爱玩爱闹些好,世女一回来咱们院儿里就热闹多了。”
“沈郎莫夸她,她惯会讨巧卖乖,打蛇顺杆儿上,你夸她两句,这会儿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还是阿父疼我,途经扬州,见了这白玉双环扣压襟,便想到阿父,想着阿父一定会喜欢,便从扬州带回来赠与阿父。”说着便让觅夏呈上。
“至于阿母么,阿母眼光一向很高,想必是看不上这些个小玩意儿的……”说着还刻意停顿。
妇人凉凉扫她一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真是难为我们世女尚能记起我这个阿母。”
谢知韫背过手招呼觅夏递上备好的木盒:“但话又说回来,毕竟是女儿的一番心意,阿母还是会赏脸收下的吧?”
说着双手奉上这银丝镶嵌的花梨木盒:“是上好的徽州松烟墨,这可是攒了好久的小金库才换得这么一块,女儿的心意阿母可喜欢?”
妇人接过木盒小心打开,烫金的黄山松烟四字足见其贵重:“你的心意阿母很喜欢,这次阿母便收下了,下次可不许再破费了。”
“能买阿母开心便不算破费。”
妇人伸手轻点她鼻尖:“你啊你啊,真是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能够长伴阿母身边就是最好。”
妇人笑得开怀,其余众人也附和着笑。
“此番回来也该去见见你皇姨母,她在宫里也常念起你,明日便随我一同入宫罢。”
“女儿明白。”
拜会了双亲,谢知韫便回了自己的东苑。
家主住北苑,王府东苑是女眷住所,摄政王膝下就她一根独苗苗,这东苑的主子自然也就她一人,未出阁男子们都住西苑,不得传召不得入东苑。
屋里陈设清雅,分为三进,中间隔了两扇雕花镂空的圆拱门,坠着珠帘,轻撩开还有些脆响,外间本是会客的地方,两旁的架子上错落陈列着瓷瓶玉器,色彩静雅,成色却好,光影流转,明暗交错间,真似石上清溪般淌着清泠剔透的光华。走过中间陈列的床榻,书桌,挑起珠帘罗帐,便进了里屋,挂着纱幔的金丝拔步床,床侧的梳妆台上已摆上了自江南带来的玉冠钗环。
觅夏和采春理好床铺便出去了,谢知韫坐在铜镜前,卸了头上戴的双凤金步摇,没了这金石雕饰,倒更衬那银盘似的面颊青稚纯澈,那宛如仙人贵女照人退却的光彩一时也清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