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个道德困境如沉重的巨石般摆在我面前。明摆着的，倘若灾难降临，我压根儿没法救下整个村子，但我觉着起码能救出部分村民，特别是那些孩子。
然而，虽说我不能说自己铁石心肠，可为陌生人去冒的险终究是有限度的。我的嘴唇发干，仿佛被烈日炙烤过的土地，身子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因为每一丝本能都在尖叫着，反对我朝着这迫在眉睫的危险迈出哪怕一小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弥漫在空中，那寒意如冰冷的触手，把我的注意力从思考下一步行动上转移开了。一头巨大的野猪上方形成了一块大晶体，引得它咆哮起来，腾腾的热气在它庞大的身躯周围盘旋，仿佛是它愤怒的怒火在燃烧。
当这块晶体在月光下闪烁时，我总算看清楚了——这哪是什么晶体，分明是一根巨大的冰柱。虽说我比起这野兽弱得很，但那冰柱还是落了下来，直直地刺穿了它的脊背，从它的腹部穿出。
我这到底是撞进了啥鬼地方？我心中暗自叫苦，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村民们如今安全了，我也没必要再纠结于道德困境了。不管他们之前面临怎样的粮食短缺，现在都能靠在他们后院被干掉的这头巨兽解决了。
无辜之人已安然无恙，我转身拔腿就朝反方向狂奔。树木在我身边飞掠而过，如一道道绿色的幻影。我把身体逼到极限，凭借着“奔牛步”的敏捷劲儿拼命跑。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颤抖，带起一片尘土。
虽说我知道这么滥用“奔牛步”，接下来几天可能都得饱受疼痛折磨，但我觉得自己别无选择。这场战斗无疑会引起附近任何修士的注意，局势很快就可能演变成一场血腥屠杀——这种情况我可不想掺和。
修士们都贪婪得很，我知道很有可能会遭遇生死之战，就算我幸运地没被很多修士注意到——这点我深表怀疑。
我继续逃窜着，渐渐开始扯下我的门派制服。说不准在这烈日门周围有多少敌方修士或者探子潜伏着，就等着趁乱行事。他们可能会趁机在这混乱中对烈日门弟子下手。
树木在我周围模糊一片，我正拼命跑着，突然一道尖锐的嗖嗖声划破空气。那声音如尖锐的哨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我本能地一低头，险险避开了从我头顶飞过的一把金属剑。
我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抬头一看，在那钢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扭曲而惊恐，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这种情形我不知在心里想过多少回。但现实往往和脑海中想象的大不一样。根本没时间思考，我只能完全依靠本能。
我回敬了一记飞踢，可攻击者在空中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动作十分敏捷。但我扭了扭腰，积攒了些力气，又朝他的脸踢了过去。这次他可没机会躲开了。
可我的脚踢过去时，他只是用剑侧勉强挡了一下。他动作灵巧，落在了附近的一根树枝上。那树枝在他的重量下微微弯曲，发出嘎吱的声音。
他那波浪般的黑发被风吹到了一边，露出了他那双紧张、放大的棕色眼睛。那眼睛中透着决绝和杀意。
他紧紧握着剑，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剑刃看上去锋利无比。这武器没散出灵气，说明不是法宝——要不然，我可就麻烦大了。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也没必要说。他都对我下杀手了，和我之前碰到的那些土匪可不一样，这家伙是个实实在在的威胁。四周的风声仿佛都停止了，只剩下我们之间紧张的对峙。
我们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联系，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感觉好像能明白这人的心思。
这就是所谓的通过打斗来了解一个人？
不管怎样，很明显，我们俩这次遭遇谁都别想毫发无损地离开。
他穿着简单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个没有门派的散修，又或者他和我一样，隐藏了自己的门派归属。他的衣服在风中飘动，显得有些凌乱。
他蹲下身子，周围那股阴森的感觉更浓了。他脚下的树枝颤抖着，碎成了一片片，像脆弱的纸片一般飘落。他像颗子弹一样朝我冲了过来。
他的剑朝下一挥，我向后一跃，他的剑就像剃刀一样轻松地把我刚才站着的树枝砍断了，留下了一道干净、整齐的切口。那切口平滑如镜，显示出他出剑的凌厉。
他这一挥让他瞬间露出了破绽。我抓住机会，从另一棵树上蹬了出去，朝他冲过去，使出了“獠牙拳”。我的拳风在空气中扭转呼啸着朝他的脸袭去，带着破风的声响。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勉强举起剑来抵挡。
一声巨响在空中回荡，他被打得向后飞去，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突然，一阵刺痛从我的手臂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手肘流了下来。
这人撞穿了旁边的一棵树，但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损伤。据我判断，他的实力和我相当——一个七星炼体的年轻人，很可能习惯了速战速决、一击必杀。持久战似乎不是他的强项。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臂从手腕到肘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大量涌出，让我一阵惊慌。那伤口狰狞而恐怖，仿佛一张咧开的血盆大口。
我怎么会被砍伤的？
一股寒意穿透了我的心。我甚至都没看到剑砍过来！
难道是某种剑法？
我努力压制着思绪的翻腾，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在面临失血的情况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是徒劳。尽管伤口很可怕，但我却感觉不到疼。
剑上有毒吗？有些生物会用麻醉剂来掩盖它们的毒液。我祈祷只是肾上腺素让我的感觉迟钝了。
看着蹲在那里的那个人，很明显我们俩都没有长时间战斗的丰富经验。然而，和他不同的是，我没有杀过人的经验。但这正是我现在需要做的。
我清醒了过来，心跳平稳了，感官也敏锐到了极致。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节奏，他的呼吸节奏。中毒、失血和疼痛都可以等一等——眼前的威胁才需要我全神贯注。
既然现在就有能要我命的东西，干嘛还去操心以后可能会要我命的东西？
没错，我要做的就是动起来。不停地动！
当那个人蹲下身子，手按在地上时，很明显他准备施展一种身法。对于一个剑客来说，他的姿势很不寻常，这表明他缺乏适合自己流派的技巧。很可能是选择了他唯一能用的。
这透露了不少信息。这家伙是个豪门贵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说没人给他撑腰。要不然，他早就给自己弄个更好的技巧了。
他的手指抠进了长满草的泥土里，大腿上的肌肉鼓了起来，手掌上的青筋暴起。
在我脑海中闪过的众多技巧中，我在门派图书馆里读过并记住的几十种中有一个脱颖而出——“暴虎步”。
他一闪身冲了过来，像一只追捕猎物的野兽。虽说他速度很快，但真正掌握“暴虎步”需要四肢着地，这一限制影响了它的全部潜力。
和我选择的“奔牛步”不同，“暴虎步”能将压力均匀分布在四肢上，即使在崎岖的地形上也能灵活移动。然而，和许多技巧一样，它也有弱点。它这种像猫科动物的攻击会让使用者在空中无处可躲，无法躲避反击——这正是我选择时考虑到的弱点。
我弯下腿，施展“奔牛步”，世界在我眼前变得模糊，视线变得狭窄。目标就在我眼前，他在空中的破绽给了我机会。森林的景色在变换，有那么一瞬间，我在考虑是不是要攻击他的头部。但即使在空中，他只要轻轻一歪头就能躲开这样的攻击。
胸口是明显的目标……
没时间想了。接下来我就知道，我的拳头深深地陷进了血里。我能感觉到骨头和软软的肉碰到了我的手。那触感黏腻而温热，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的对手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咳出了一口血，有一些溅到了我的脸上，闻起来有股铜腥味。
小块的肉从我的脸上滑下来，我用受伤的手把它们擦掉。留在我手里的是小块的肉。
他是不是把肺咳出来一部分？
我把拳头抽回来，血喷了出来，肉和肺的碎片也跟着出来了。这家伙的目光和我对视着，一滴眼泪从他的眼里滚落，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我把拳头上的肉碎片摘下来，试图擦掉黏糊糊的血，但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污迹。
我只能忍着这些，还有指甲下面的肉碎，因为附近没有水可以洗掉。
看着他的尸体和凹陷的胸口，我的喉咙里一阵翻涌。“呃！”我靠在一棵树上吐了起来。那呕吐物的酸臭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我更加难受。
但就在我这虚弱的一刻，草丛里有动静，有人走了出来。
该死！我怎么在这儿犹豫了！？
我赶紧又把拳头举了起来，嘴里还留着呕吐物的味道，想吐的感觉消失了。虽然我挡住了第一次攻击，但随着一声脆响，我飞了出去，撞到了一棵树上。一阵痛苦的刺痛传遍了我的手臂。
我低头看了看，希望它们没断。
谢天谢地，还好没事，只是前臂中间被击中的地方有黑色的肿块。虽说这一击没打断我的胳膊，但骨头可能有一些裂缝。
我看向我的新对手，和上一个不同，这是个女的。她扎着一条长长的黑色马尾辫，头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眼睛冷冰冰的，仿佛能将人冻结。身材瘦长，脸也长长的。
“把这具尸体留给我，你可以走了。”她冷冷地说道，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我眯起眼睛看着她。
我该怎么应对这个？她显然不可信，背对着她走掉那是愚蠢的。
我受伤了，可她没动手。
她为什么犹豫？
她一直在观察我和那个人的小冲突，所以她很可能觉得有机会杀了我。不过，尽管看到那个人惨死让我感到恶心，但我还是保持着警惕。
恐惧在我的血管里流淌。带着这些伤，我赢的机会很小。但我站直了身子，前所未有的虚张声势的样子把我包裹起来。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提议？”我咧嘴一笑。“你对打倒我没信心吗？多相信自己一点，小姑娘。自信很关键。”这笑容中带着几分强装的镇定和挑衅。
这股子逞强到底是原来的刘峰还是我，不清楚。也许是两者奇怪的融合。不管怎样，一个失去理智、愤怒的对手总比一个冷静、理智的对手好对付。就算这些侮辱没能激怒她，我每多争取一秒的休息时间都是优势。而且，斗嘴也能让我的神经放松下来。
“你刚刚因为杀了人吐成那样，还能说得这么好听。这算什么男人？”她嘟囔着，摆出了拳击的姿势，她的银色铁拳套上滴着红色的液体——这是之前杀过人的明显标志，因为那不是我的血。那血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她选的武器表明她是个拳击手。不过，我还是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诡计。虽说她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给人留下错误的第一印象，那可太不方便了。
“我能说啥？我内心深处可是个见血就怕的温柔男人。”我叹了口气，假装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抽搐了一下，握着铁拳套的手更紧了。
她是不是觉得不是个杀人狂就该感到羞耻？好吧，也许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清楚地提醒了我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在这儿，实力往往决定命运。
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一句老话：宁做花园里的战士，不做战场上的园丁。
我现在就站在这儿，就像那个倒霉的园丁被扔进了战场。如果我想活下去，现在就得抛开被动的伪装，马上披上战士的外衣！不是明年，不是下个月，甚至不是明天……我现在就得这么做！
我的胳膊上还留着之前打斗的伤痕，那个人的剑造成的伤口提醒着我自己的脆弱。同时，因为没有使用本打算掌握的配套防御技巧，就胡乱使用“奔牛步”，我的腿都麻了。
“真是倒霉的一天。”我小声嘟囔着，瞥了一眼那个人毫无生气的尸体，他的胸口凹陷了下去。那尸体在地上显得如此凄凉和恐怖。
通常，看到他那双睁得大大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会让我感到反感，但现在，我却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我的胃不再翻腾了。我脑子里唯一关心的就是眼前这个想要杀我的敌人。
没有对不确定的未来的思考，也没有对那个可能潜伏在附近的如玉般美丽的神秘女子的想法。我唯一关心的就是在这个女孩杀了我之前先把她解决掉。
真奇怪。要夺取别人性命的想法在我心里没有引起丝毫的犹豫。也许是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这种行为的必然性，淡化了它本应引起的震惊。
“你知道，在小说中，当一个女人试图杀死一个英俊的年轻修士时，她最后往往会成为他的后宫之一。”我打趣道，试图用这种轻松的话语来掩盖内心的紧张。
她咬紧牙关。“哼，你可远称不上英俊。”
哟，这仙侠妹子还会回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能碰到这样的人。换个情况，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可惜，她一心要杀我，我别无选择，只能以牙还牙。
“你伤了我的心，女士。”我反驳道，语气里满是讽刺。
她的回应很迅速。她优雅而沉默地冲了过来，动作流畅却致命。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强烈的怒火，让我脊背发凉。那怒火仿佛能将我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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