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在医院见了梁烟烟,她换了一张脸,或许换了很多张了,反正不是北京那一张了。梁烟烟看见他,似乎觉得有趣,“我以为我会见到那个戴墨镜的。”
解雨臣不多在意的直接切入正题,“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梁烟烟看起来不太感兴趣,“如果你是指看病的话。”
解雨臣是个漂亮的男人,梁烟烟从不怀疑这一点,但同时,他也足够危险。她不喜欢和过分聪明的人打交道,这会让很多事情变得不可控。
解雨臣笑了笑,“我是说那个女孩子。”他在梁烟烟露出“你究竟知道多少”的表情时说,“合作愉快。”
梁烟烟有点无奈,败下阵来,“我需要观察一下她。”
不管怎么说,这位解老板在报酬方面还是值得合作的。梁烟烟知道他势在必得,这种情况下她没必要和他对着干。
聪明人一向审时度势。
解雨臣笑了一下,“我这里刚好有个契机,或许还可以顺便帮我了结一个案子。”他顿了一下,看着梁烟烟说,“这是双赢。”
梁烟烟易容成阿透甲方的模样把阿透顺理成章引荐给解雨臣,黑眼镜在暗处继续调查两个女孩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别墅的秘密也随之揭晓。
解雨臣没想到竟然如此复杂,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似乎一切都是屠颠的预谋,但好在他得到了阿透这么一位为己所用的人才,损失点钱也无关紧要。
他有更重要的事做,没时间跟屠颠浪费。
黑眼镜在医院跟屠颠见面就掐,事情结束之后他似乎接了新活,随阿宁去了格尔木。
长神仙没有治好他的眼睛,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但解雨臣总会想起院子里那个蒙着眼睛为全瞎做打算的男人,心口止不住的难受。
黑眼镜总说人各有命,但他不信他的命。
吴三省的回归让紊乱的局势稍微得到了缓和,琉璃孙也消停了一些。解雨臣回了北京,见了一趟霍仙姑,她为样式雷的事很着急,并且又提高了收购价格。解雨臣逐渐意识到二月红口中“和一个人的约定”背后的含义。
北京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传来阿宁亡于蛇沼的消息。潘子带伤回长沙,吴三省再次失踪。古董市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黑眼镜回了眼镜铺子,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并不愿意诉说。
解雨臣有时候觉得用外热心冷来描述黑眼镜是再合适不过了。一定意义上,这个永远用笑来试图掩盖所有情绪的人和他这个从不外露任何情绪的人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极难相处的狠人。
黑眼镜回北京后几乎没出过门,解雨臣有点无奈,亲自去光顾了一次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铺子。
院子里的海棠树,花朵已然凋谢,红色果实挂满枝头,在绿叶下显得极为惹眼。树下的人很安静,风吹过来还能听到枝叶飞舞的声音。
他见过四季的海棠了。
解雨臣注意到黑眼镜手里正拿着一个墨镜,似乎是在眼镜腿上刻字。他对他这种行为感到不解,又觉得他好像在为什么未知的事情做打算。靠近了一点才开口,“你是在写遗嘱吗?”
黑眼镜倚靠着坐在树下,闻言并没有起身,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看了解雨臣一下,转而就笑,依旧没停下手上的活儿,“写个名字地址,万一出了什么事,解老板记得给我收尸。”
他说的云谈风轻,莫名让解雨臣有点恼火。
见解雨臣不说话,黑眼镜又笑着开口,“老板,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不累吗?”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这样不累吗?”
黑眼镜愣了愣,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弄他的眼镜腿。
解雨臣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静静地盯着黑眼镜看。
周围变得很安静,好像能听到风在耳边走过的声音。直到黑眼镜放下手中的墨镜,抬头撞上解雨臣的眼神。
他突然笑着回看他,语气有点无奈,“解雨臣,你太聪明了。”
解雨臣生在解家,从小到大听到的夸奖屈指可数。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应该这么优秀。
黑眼镜却很喜欢夸赞解雨臣,——聪明,漂亮,睿智,他总是云淡风轻的在口里吐出来,语气调戏却总带着一种旧时代的优雅。甚至一件小事,他都会对他露出满意的表情。
黑眼镜像一个危险的绅士。
解雨臣微微垂了下眼睫,明明是黑眼镜仰头看他,明明现在他才是占尽优势的那一方,可他却好像叹了口气,甚至连声音都低了下去,“年纪大不一定懂得多。”
他知道在这个距离下,黑眼镜一定可以听到。
耳边传来那人轻快的笑声,如同燥热的八月,连扬起的风都是热的。
于是解雨臣轻轻俯身,慢慢蹲下,面对面看着他,看他在眼镜上留下的刻痕。
他夸他聪明,却总希望他别那么聪明;他夸他漂亮,虔诚又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真诚。
他是温柔可靠的长辈,是他童年缺失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