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之一，她在佛前虔诚祈求破镜重圆，他却说这辈子不要再和她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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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颖莎从噩梦中惊醒后，在床头靠了半响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往身边一摸，空空的，但还残留着李雅可的温度。
门锁被扭动的声音响起，孙颖莎一边顺着头发一边起身下床。刚走出房门，李雅可便提着外卖推门进来。
“哟，醒了这是？”
“嗯……”孙颖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嘿嘿笑了一下。
“醒了就洗漱吃饭，等会出门去雍和宫啊。”
李雅可把外卖放在饭桌上，看着孙颖莎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快点收拾。
“啊？去雍和宫干嘛？”孙颖莎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
“你少给我装傻扮懵。”
李雅可无语，翻了个大白眼。
“去求神拜佛，保佑你早日追夫成功，行了吧。”
一抹红晕迅速攀上脸颊，蔓延至耳尖。孙颖莎觉得自己昨晚一定是喝多了现在还没醒酒，不然怎么脸这么烫，脑子还晕乎乎的。
“胡说八道。”孙颖莎哼哼一声，转身逃进卫生间。
周六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懒洋洋、惬意的气息，连风都放慢了脚步，在人们的发丝、衣襟上逗留与之共舞。阳光照在柏油马路上，车窗上，树叶上……整个世界都闪耀着温暖的金色光辉，闭上眼静静感受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两人慢慢悠悠驱车来到雍和宫。
红墙黄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暖意，殿院里古木参天，绿荫如盖，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悠扬的钟声，幽幽的诵经声，人们此起彼伏的祷告声……盘错交织，在耳边悠悠回荡。
孙颖莎挽着李雅可的小臂，站在殿门前侧边的一小块阴凉处，静静地凝视着每一个前来参拜的人。他们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脸上写满了对未知的渴望与对命运的敬畏。
他们在求什么？求一纸功名，一脉安康，或是一段良缘？为何而求？是因为心中执着，还是命中不甘？
孙颖莎还想，
她要求什么？
“你不去？”
李雅可用手肘轻轻顶了顶孙颖莎，孙颖莎收回飘远的思绪，挽着身边人的手紧了紧。
“快去吧，那刚好空了个蒲团。”
李雅可抽出手，捏着孙颖莎的肩膀把她往前推。孙颖莎本还想再等等，奈何拗不过她，只好顺着上前问站在门边的小僧要了几炷香，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殿内，香气在静默中悠悠地在半空中打着旋，渐渐凝成了一层淡淡的、几乎可见的雾霭，轻轻环绕着每个人。一座金身佛像静静地坐落在祭坛之上，它的身姿挺拔，面容温和而庄严。佛像的目光低垂，充满了慈悲与智慧，仿佛能够洞察世间一切疾苦，给予众生以安慰和指引。
孙颖莎的脚步不自觉放轻，走到空着的蒲团前，双手合十缓缓跪下，闭上了双眼。
她求什么呢？
她缺什么呢？
作为运动员，“孙颖莎”这三个大字在各大赛事的荣誉榜上闪闪发光，成为了后人可望不可即的皎月。她用自己的方式，书写了属于自己的波澜壮阔的史诗，运动生涯已是无憾。作为女儿，父母健康平安，家庭氛围和和美美，已是超乎他人的幸福圆满。
可是，作为她自己呢？
不缺钱，不缺名，不缺利。
唯独缺了个王楚钦。
有句话说得好，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会把希望寄托于神明。不是因为愚蠢，只是因为无助。
“我活了三十多年，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教练，对得起国家。”
“唯独对不起他。”
“我不多求，我只求他一个，让我弥补我犯的错，好不好。”
殿外廊檐悬挂着的风铃随风叮当作响，此起彼落，在孙颖莎的心里一遍一遍地敲叩下“王楚钦”这三个字。
睁眼抬眸，猝不及防被烟气熏着了眼，辣辣的，难受到眼泪都堆溢在眼角。孙颖莎抬手揉了揉，把手上的香轻轻插入香炉中，再起身虔诚地拜了三拜。
佛祖，他们都说你灵验。
你别骗我，你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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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醉又失眠的王楚钦在清晨拂晓时才堪堪入睡，一觉睡到傍晚暮色降临。
艰难支起身靠在床头，脑子和身体都像散了架痛得很。闭着眼又眯了好一会，才感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归了位。王楚钦慢慢睁开眼，伸出一只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抬到面前。
几十个未接来电以及满屏的信息九十九加。
忍住想把手机砸一边不管不顾的冲动，王楚钦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一个一个框点过去查看回复。
最后一个点开的是何言祺，王楚钦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再向上翻看何言祺的废话文学了。轻点两下，电话拨了出去。
“喂？”电话很快接通。
“我靠，我以为你嗝屁了呢，你要是再不吱声我就要去继承你的万贯家财了。”
“没刷牙？嘴那么臭。”
王楚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抬手揉了揉耳后根。
“你也没好到哪去。”
何言祺气的哼哼，恨不得钻进手机给这活爹邦邦两拳。
“今晚喝酒？”王楚钦缓缓吐了口气。
“你这语气有半分询问我意见的意思吗？”何言祺呵呵两声，感觉自己的头顶已经冒烟了，王楚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他火上浇油。
“任你点，我给钱。”
“没问题，爹。”
何言祺变脸的速度，就是专业唱戏的来看都得给他竖起大拇哥。
两人又随便唠了几句约好了时间地点，双双挂了电话。
何言祺看着灭下去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对于王楚钦这三头两天就喊他出去喝酒买醉，这其实没什么。只是别人喝酒是图乐，王楚钦喝酒是图解愁。说是说“酒能解千愁”，但王楚钦少说也喝了千百杯，也没见他的愁解了啊，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浓，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大相径庭。
如果说以前的王楚钦像是被阳光沐浴着的意气风发的小狮子，那现在大概像一棵独自兀立于风雪之中的青松，外在看上去是旁人羡慕仰望的成熟稳重、矜贵冷冽。但内在早已腐烂不堪，千疮百孔。
知情者都知道王楚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王楚钦定的地点是总局背后的小公园。
两人都很准时地到达，唯一不同的是王楚钦两手空空轻松自如，何言祺却是搬着一大箱酒累得气喘吁吁想两眼一闭就去见太奶。
“你他妈不会搭把手？累死我看谁和你喝。”
何言祺气急吐槽，抬腿对准王楚钦的小腿肚来了一脚。
“这不是有力气吗？”
王楚钦稍微吃痛皱了皱眉，伸出手提起了一边的把手。
两人慢悠悠地行至湖畔，脚下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潮湿气息。晚风荡漾，带起湖面层层涟漪，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把酒箱往地上一搁，王楚钦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顺手从箱子里捞出一瓶酒，又往底下摸着了开瓶器。开瓶器的铁口对准瓶盖的尖齿，“咔”的一声轻响，瓶盖被轻松旋开，淡淡的酒香逸散在空气中。
“怎么会想来这了？你……你和孙颖莎分手后可再没来过总局这边了。”
何言祺跟着开了一瓶，仰头小啜一口。
“想来就来了。”
脸上微风掠过，额前细细的鬓发随之起扬，绵软轻逸。王楚钦一边胳膊肘支在箱子上，身子半斜，目光落在湖对面的一对小情侣身上。
两人正手拉着手沿着湖边栈道散步，男孩时不时抬手揉揉女孩的脑袋，不知说了什么可心的话，逗得女孩笑咯咯的，随风传来听着像小风铃叮叮当。
人在替别人感到幸福的时候总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遗憾，王楚钦也是。
还在役的时候，王楚钦经常拉着孙颖莎来这小公园里面瞎溜达，在湖边打水漂，跟钓鱼的大爷唠嗑，和跳舞的大妈八卦。孙颖莎每次都怕耽误训练费老大劲才拉得出来，但每次都是她玩的乐不思蜀不肯回去。
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在这里，在雪天。
那时候是第二天王楚钦要打比赛，心里紧张突突地老没底。孙颖莎瞧出来了便带着他溜出来堆雪人，堆着堆着她脚下一滑撞进了他的怀里，他也就顺势抱住这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他还记得他俩心跳砰砰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能感应到，记得她那白嫩嫩的小脸从大大的毛帽里探出来，一双亮晶晶的葡萄眼笑弯弯，语气糯糯地说“王楚钦明天加油哦！”
他们的第一次接吻，也在这里。
当时洛杉矶两人双双夺冠，虽说是下了领奖台就立刻表白确定关系了吧，但因为各自的安排和活动时间凑不到一块，硬生生是拖到回国了才拉上小手。记得那天晚上两人坐在湖边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借着不远处路灯泛着的暖光，两人都留意到了对方的耳尖微红，像是奶油小蛋糕上那一颗嫣红的樱桃。他犹豫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开口问“我可以吻你吗？”，孙颖莎不说话别过脸很久才点了点头。像捧着宝物一样把孙颖莎的脸轻轻捧转过来，唇慢慢落在她的额头、眉尾、鼻尖……一路缓缓而下，终于覆上他朝思暮想的柔软。
他们在这里看过了春夏秋冬的花开花落云起云卷，在这里坐在草地上倚靠着彼此娓娓畅想了未来和一生……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那么自然，最后却一切退回原点甚至现在连朋友都不是，而且后面的日子可能还会糟糕到人生再无交集，然后大家会各自再找他人贴在耳边说“我爱你”，和他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你说，我和她怎么就这样了呢？”
又开始了。
何言祺心里一跳，感觉大事不妙。
“何言祺，你知道吗，我其实真的特别特别讨厌喝酒，每次喝完回去我就吐，吐到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但是我死不掉，也不能死，哈哈。可是我也戒不掉酒，越讨厌，我就越要喝。”
“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楚钦半耷的眼睑因为酒意染了几分绮丽的胭色，眼神迷离混沌。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在笑，和以前少年意气时笑的一模一样，但何言祺看着听着就是觉得冷，觉得难过，觉得心里揪揪地疼。如果可以，他宁愿王楚钦毫无形象地大哭大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贴着面具像没事人一样笑。
“为什么？”
何言祺伸过手摸了摸王楚钦瘦削的背，心里想这么骄傲的一个男孩子，在赛场上再累都不曾弯下过腰，而是挺得比谁都直，死挣一口气要赢给自己看赢给所有人看。怎么在感情上跟丢了魂似的弯了一次又一次，都快要把自己埋进土里了。
“因为，”
“只有喝醉了，我才能感觉到她从没离开过我。”
王楚钦一直都知道自己自欺欺人。
只是他没胆承认，不敢面对。
不和何言祺出来喝酒的每一个夜晚，王楚钦下班了都会去家楼下的便利店买上一打酒，然后就躺在沙发上，不开灯，不拉窗帘，不放电视，就是安安静静地在黑暗里喝，喝了一瓶又一瓶，半途喝的要吐了就趴在马桶上吐个干净又瘫着继续喝。
只有被酒精放倒，他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心跳和对孙颖莎铺天盖地的思念，才能感觉到孙颖莎好像还住在这屋子里，还和她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好好相爱。
何言祺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楚钦的悲伤太厚重了，像秋天里堆在路边的一大叠落叶。他分担不了，因为这是王楚钦自己的课题，是王楚钦必须要自己迈过去的坎儿。他只能尽量在每一次需要自己的时候都不缺席，然后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向天祷告别再折磨王楚钦了。
王楚钦晃了晃手里的空瓶，随意往旁边一甩。瓶子顺着草坡滚下落到湖里，吐了一串泡泡便没入其中。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倒在草地上，闭着眼平稳着酒精上头的麻痹感。何言祺也跟着躺下，睁着眼看着天上寥寥几颗星星忽明忽暗。
“我想向前走了。”
王楚钦喃喃低语，何言祺耳蒙没听清，只听到了“我走了”这三字，吓得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啥？你要走了？”
何言祺猛地坐起来，摇了摇王楚钦，奈何王楚钦闭着眼根本不乐意给个眼神给他，他只能坐在一边心急如焚等着王楚钦说下半段。
“对啊。”
“你也陪着我这么久了，从我进入国家队，和孙颖莎认识，喜欢她，爱上她，和她在一起，你都清清楚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站在她的身边，为了证明自己，我就咬着牙一直打啊，一直练啊。你瞧，我为此奋不顾身、心甘情愿的时刻，没少过吧。”
“可是，我发觉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是围着她转，围着球队转，围着国家荣誉转，唯独没有想过我自己。”
“我突然也想为自己活一活了。”
“没问题啊，问题是你他妈要走去哪啊？”何言祺是真急啊，要不是王楚钦醉成这样他做不到趁人之危，他早就给王楚钦呼两巴掌问他脑子是不是进浆糊了，想玩消失是吧。
“不告诉你。”
王楚钦抽出一只手竖起食指，在何言祺面前调皮地晃了晃，气得何言祺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去哪重要吗。
不重要。
只要没有孙颖莎就好。
不要再和她见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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