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

如果知道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你会做什么呢？

李肆会选择独自离开，自己度过最后一段时间，去尽情做那些从前想做却没有去做的事情。

止痛药已经不管用了，吃了太多身体已然产生了抗药性，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泰山山顶。

看到那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时，心情无比畅快的同时伴随的是肠胃几乎要被撕裂的疼痛，他的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意识已经被痛的有点模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再次清醒过来时李肆却发现满目都是白色，闻到那熟悉的消毒水味，他知道自己在医院。

他只觉得浑身乏力，根本动不了一点，腿脚还时不时感觉涨涨的，好像是肿了？

哦，褪去的记忆逐渐回笼，李肆这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是在做梦。

也对，就他这样的身体，哪里还有力气能登上泰山呢。

“儿子，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啊，别怕，啊，别怕，妈在这儿呢。”

耳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楚，好像有什么人握住了他的手，嗯？怎么感觉有水滴在他手背上了。

是妈妈在说话吗？李肆拼尽全力侧了下脸，总算看清了来人。

原本打扮总是妥帖大方的妈妈如今却变得不修边幅，她的头发不像以前那么柔顺，反而有些干枯蓬乱，好像还多了很多白头发，眼角的皱纹也多了。

李肆险些有些没认出来，他想说话开开玩笑，可努力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能做的，只有动动手指拭去妈妈脸颊上的泪珠，妈，别哭，这样就不漂亮了。

连续多日的发烧越发让李肆的思维变得混沌，就连李大海进来他都没发觉。

想着方才医生下发的最后官牒，病人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他李大海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坏事儿啊，怎么儿子就这么倒霉呢，还没到十八呢，咋就快没了。

是不是因为他以前对神不敬，老天才会这么惩罚他。

本来就瘦的李肆如今彻底成了皮包骨，疾病对一个人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当一个人生命垂危时，相传一生的记忆就会像走马灯一幕幕闪过，李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似乎听到了程苗苗那有些喳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才五六岁的他和程苗苗在秋千旁一起玩过家家时的样子。

那一天，他承诺，以后一定会娶程苗苗当老婆，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他终究还是没做到，程苗苗，如果有下辈子，我李肆一定娶你。

在李肆不告而别的那一天后，程苗苗无时无刻不在回想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原本开朗大方的她也变得有些沉默，比起之前学习更加用功，努力永远是有用的，她进步的很快，这一次的期末考试直接就从倒数冲到了班级中游。

当然这些进步也离不开胡子他们的帮助。

等程苗苗再次听到李肆的消息已经是快要过年的时候。

听说是厦市的一个医院打来的电话，李肆的病情又恶化了，现在正昏迷着。

程苗苗根本没有犹豫，当天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找他。

程母这次没有拦她，而是帮着一块收拾行李，小小的一个包硬生生塞得像个炸药包。

“这次出去啊一定要牢牢跟着你爸知道吗？不许乱跑啊。”

程苗苗的心思早就已经跑去青市了，无意识地一直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她的心里一直想着李肆的身体状况，不断的安慰自己，李肆那么壮实，怎么可能会死呢，这次等她过去，看她怎么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发小。

必须得给他一顿爱的教育，看他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这是程苗苗第一次坐飞机，可她却没有心思去研究那些新奇地东西。

窗外的风景也没心思看，她的心里无时无刻都不在担心李肆。

程鹏飞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可他能做的只有握着女儿的手，给她一些安慰。

身为一个医生，他早早就明白人生无常，癌症会多么痛苦，多折磨人。

原本他只打算自己过去的，怕女儿看到李肆的样子会害怕，会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可看着程苗苗期待的眼神，那一声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然而，他们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在刚刚打开病房门跑到床边不过一分钟，呼吸机的长鸣声便宣告了李肆的死亡。

她，最终还是晚了一点。

程苗苗只觉得心脏仿佛骤停了一瞬，李肆，死了，就在她的面前。

原本明媚如太阳的少年在此刻坠落，程苗苗心中的世界也变成了夜晚。

她缓缓蹲下，握住了李肆干瘦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像之前那般温暖。

“李肆…”

扑通一声，程苗苗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多日的心神不宁，连续的奔波，骤然的惊变，让她再也不堪重负。

然而，等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家里？

窗外依旧阳光明媚，是不是传来几声鸟鸣，门外还传来几声响动。

“苗苗，快起床吃饭啦。”

那是爸爸的声音，自己怎么突然回家了？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