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的双眼重见光明之后,她便经常带着小黄在院中玩闹。二人互相追逐着,有时在柔软的绿茵之上翻滚。当小黄奔向她时,她偶尔会生出一种错觉,似乎眼前的场景,重现过多次。
她不会想到,自己的喜悦会扰了他人的清净。
上头又传来轻快的脚步,近日,似乎越来越频繁。离仑抬头望向上方,第一次产生好奇。赵远舟究竟在此处豢养了什么?如此吵闹。
他被囚禁在此处许久,石壁被施下风咒,每日吹拂那不知名花粉于内,致使离仑身子疲软,记忆混沌。
小黄忽然停下脚步,它似乎感应到什么,锐利的双眸闪现着微光。下一刻,它如平常一般扑进文潇怀中。
夜半时分,一道黑影在地面窜动,白日的小黄化作一道人形。月光之下,他的一头金发,略微显眼,此刻的英磊也顾不得这些。他的两指之间凭空生出一张黄符,他将其贴于地面。一道白光瞬间没入地面,穿过层层封印,进入阵眼最深处。
英磊的神识与地下那道白光相通,也得以窥见地下的景象。棺椁前的离仑,便是他苦寻多年之人。困于铁索之中百年,此刻的离仑显然有些颓废。英磊有些喜悦,既然已寻到离仑的踪迹,便可报他当日的救命之恩。
白光所及之处,那些诡异的花朵竟渐渐枯萎。离仑察觉到那道白光,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意欲何为。英磊看着眼前的进展,不料此时,身后传来微弱的女声。
文潇你是谁,为何在此处?
月下,文潇提灯而来,清辉的月华落在她身。
那道白光闻言从地下猛地窜出,它围绕着那名女子转动,久久不肯散去。
英磊未曾想到文潇会出现在此处,立即将一道昏睡符掷入她的眉心。灵符入体,文潇刹那间倒下,他接住她坠落的身子。继而将她的身体抱起,想要传送回房间。
地下,离仑发现自己的神志逐渐清明,他将拨浪鼓放在一旁。倏而睁开双眼,眼眸望着头顶的石壁,黑气自他的眼中渗出,慢慢上升,随即快速钻出石壁。
土层之外,那丝黑气寻到英磊怀中的女孩,立即缠绕在其周身,乘机钻进她的后颈。英磊见此,同那道白光一起出手,二者皆想阻止黑气的侵入,可惜都慢了一步。英磊看着黑气没入文潇的体内,只能拢住她的身躯,暂时将她带离此处,再做打算。
白光也瞬间消散,再出现时,它已盘旋于一座府衙之上,最后汇入一人体内。那人缓缓睁开双眼,手指紧紧扶住桌沿,眼中瞬间迸发了强烈的情绪。震惊之余,他的眼眶发红,惊喜与庆幸席卷全身。
他抬头望向一旁悬挂的画作,纸上有一株果树,枝头挂着微黄的青果。白墙之上,绕着一簇簇红花,相映成趣。
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她的一颦一笑。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他的手指细细抚摸着画上的每一物。
下一刻,身着黑衣的下属跪在堂前。
未知放出傀儡,帮我找一人。
另一头,英磊将文潇放于床榻之上,又为她拢紧被褥。此番只是想报答他人之恩,未曾想,竟叫她背上无妄之灾。归期在即,他已无法再作停留,思来想去,便在她的额前注入一缕本源灵力。
往后若她有性命之忧,它可保她一命,也能召他前来护她周全。做完这些,他的指腹又在她的掌心落下一道除祟咒,也不知这道符咒能否为她抵住离仑的邪气。
他瞧见一旁未绣好小黄狗布偶,手指抚过它的眼睛,他瞧着倒和自己不大像。他坐在床头,一针一线地将其补完,又将布偶塞在她的枕下。他靠在她的床头,眷恋地望着她。
英磊后会有期,文潇。往后也要同现在一般,平安开怀。
英磊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发丝,最后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她身上的气息总是令他这样安心。
英磊别忘了我,好不好?
他在第一缕晨光出现时消失,带走了于她身边存在过的痕迹。
文潇醒后,便瞧见枕下的布偶。她望着新的针脚,似乎意识到什么。
文潇小黄,你在哪?
她竭力呼唤着小黄的名字,却始终未见他摇着尾巴前来。她马上找了远舟哥哥,手下的人几乎将庄子里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见其踪迹。
赵远舟的手指轻捻着纸张,听着手下的回报。那个讨人厌的玩意儿,忽如其来又就此消失,究竟意欲何为?
赵远舟加强守卫,别让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赵远舟重新布置结界,不愿让某些玩意儿,扰了他的清净。
文潇看着大开的窗户,紧紧握着手中的布偶,心中怅然若失。或许,它本就是上天赐给她的一场梦。
没了小黄的日子,时间还是一点点流逝着。这庄子又只剩她和赵远舟。
花丛之中,摇曳着一个精致的秋千,男子靠在上面小憩。他今日穿着黑色外袍,上面绣着银色暗纹,文潇望见他的身影,一路小跑着。
她的步子太急,被不显眼的台阶绊倒,身子猛地向前坠去,赵远舟立即伸手将她扶住,顺势揽入自己怀中。
蓝白色的衣裙一层层垂下,与他的衣摆交叠,秋千不知上头的动静,还在轻轻摇晃。文潇愣愣望着他的眉眼,随即反应过来,从他怀中退出,微红的鼻尖昭示着她的羞赧。
赵远舟你总这样毛躁。
语气听不出责怪,更多的是一种透着宠溺的无奈。
文潇远舟哥哥,那儿有几簇极好的蔷薇,等得空了,你同我一起去瞧瞧?
赵远舟好。
赵远舟伸手摸摸了她的头,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望向她时,眼底是自己也未曾真切瞧见的柔光。
二人说笑着来到赵远舟的书房,平常他若在书案上绘画写字,她就在一旁的软榻上看书,今日也是如此。文潇的目光有时会越过书籍,落在他的身上。
她小时候落了难,被他所救,养在这庄子里。他喜欢安静,庄子里的仆役侍卫不怎么说话,平日里她也只能缠着他一人。
他待她是极好的,虽性子沉静,但也从未恼过她的聒噪,总是这样温和地笑着。
这偌大的房间,偌大的庄子,每每看向身处其中的赵远舟,那个背影总是显得那样孤单。每每念及此处,她想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旁。
文潇远舟哥哥……
赵远舟怎么了 ?
文潇远舟哥哥,我不想你一个人
赵远舟的笔尖微顿,浓墨在宣纸上慢慢晕开,他没有抬眸,手指微行间,又落下一笔一画。
赵远舟傻瓜,不是有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