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四周的环境变成了一个宽敞的白色卧室,暖黄色的家具和装饰让整个房间显得温馨明亮,而在房间一角,一个白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蓄起的半长黑发松松束在脑后,他微垂着眼眸,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借着阳光安静读着,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庞,而他的表情,正像这特意布置出的房间一样,透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少爷”
敲门声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看书的少年放下书本,快步走过去开了门,来不及打招呼了,他急迫地拉住来人的胳膊,表情透露着几分急切却又被他刻意压下。
“是父亲的信吗?怎么样了?他答应我了吗?”
站在门口的短发少年欲言又止,嘴唇蠕动着,看向对方,轻微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吗?”
长发少年松开了拉住对方的手,摇了摇头,低语着什么,像是在安慰自己,随后,在短发少年慌乱的注视下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玖梨他得了什么病?
玖梨站在少年身边,看着那个和付则余七八分像的少年,话却是对林陌说的。
林陌诅咒,或者魔法,他的心脏被魔法师拿走了,他失去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权利。
林陌语气淡淡地,但是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看着那个长发的半大少年。
玖梨他为什么这样做?
林陌不知道,报仇或者单纯的恶作剧,没人知道那个神秘的魔法师到底在想什么。
玖梨皱眉,但是林陌却不再说话了,随后他们就看到一只不知从哪飞出来的墨绿色鹦鹉闯进了房间,在天花板下飞来飞去,嘴里高亢地说着什么。
“要死啦,要死啦,没有心的人活不长,嘎!嘎嘎!”
“放开我!放开我!”
鹦鹉耀武耀威地围着长发少年转圈,高亢地说着什么,还没等它重复第二遍,胖胖的身体就被短发少年握住了,被抓了起来,黑发少年威胁地掐着它脆弱的脖颈,成功让这鹦鹉噤了声。
“他治不好我,也不愿意让我在生命的最后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吗?”
停止了咳嗽,长发少年捂着胸口,看向窗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浓浓的疑惑不解。
“先生…是为了你好。”
短发少年跟在他身后,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
“出去!”
长发少年陡然拔高了声线,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砰地一声砸了手里的书,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沙发,直到短发少年离开,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他才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他没有感情,其实也没有情绪,但会厌烦,厌烦了伪装,厌烦了每天都平淡的生活,厌烦了总要去猜那位父亲的想法。
鹦鹉被留在了房间内,它绕着少年,踱步,似乎在打量少年,随后,扑棱着翅膀钻进了房间中央挂着的一个金色鸟笼里,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了,好像化作了一尊雕塑。
玖梨它怎么还活着?
林陌付家找到了短暂地维持少年生命的办法,但是需要将他留在这个鹦鹉身边,而且魔术师后来来信说想要彻底治好他,答案在鹦鹉口中,所以…
林陌耸肩,尽职尽责地向玖梨解释,真的好像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场景再度变化,这次付则余显然已经成年了,变得更像是现在的模样,不过比起少年模样,又多了几分冷漠。
“她来了,带来新生,新的心脏。贫民窟里的孩子,玫瑰园园主的女儿。”
鹦鹉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高亢,像是一台永远不会停止的报时机器。
付则余侧身,向鹦鹉看去,在他的脸上,曾经的崩溃疯狂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淡,他感知不到一切正常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来自于他读到的书中,他学着成为一个正常人,然而这样的伪装依旧很拙劣,这么多年了,他也只是学会了更好的地让这层伪装符合他父亲的期待。
“获得她的爱,获得她的准予,获得新生。”
付则余新生
付则余低声呢喃着这个词,像是在思考什么,这个词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他父亲的口中听到,作为付家的独子,他的母亲只生育了他一个,然而因为当初那场被魔法师破坏了的舞会,母亲因为过度忧心自己染了病,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作为仅存的,母亲的血脉,他被寄予厚望,需要成长,需要符合期待,需要…新生。
场景扭曲,这次玖梨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像是一个偷窥的视角,视线里是自己和一排女孩穿梭在玫瑰园里的身影。
玫瑰园园主并没有女儿,只有一群收养的孩子,她们却并非是为了爱而来到这里,而是作为预备培养的特务短暂地养在玫瑰园里。
“玖梨!不要闹了,会扎伤的。”
一群女孩欢笑着,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跑在最前面,一头黑色长发倾泻而下,垂在脑后,像是上好的绸缎,她大笑着,回头看了身后的女孩一眼,却并没有停下来。
“不要,我就只摘一朵,景阿姨不会知道的。”
被叫做玖梨的女孩笑着,走进园中,小心翼翼地去摘开的最盛的一朵玫瑰,随后转身走向自己身后的女孩。
“快走,她发现了会打死我们的。”
女孩拉住玖梨的手腕,带着她风一般地向着玫瑰园旁的一栋木建筑跑去,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直到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黑暗中才停了下来。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突然默契地爆发了一场大笑,被叫做玖梨的女孩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将一直藏在怀中的玫瑰递给对方。
“送给你。”
玖梨一只手背在身后,将鲜红如血一般的玫瑰朝自己的小伙伴又递了递。贫民窟孤儿院的孩子没人教,不过漂亮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似乎是小孩最纯粹的,自然的表达感情的方式。
女孩却不着急接,熟练地掏出自己藏在怀中的一截棉布,去抓玖梨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替她擦掉顺着手指滴下的一滴血痕,这才轻柔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玫瑰。
“你看,我说了,有刺的。”
被叫做玖梨的小女孩无所谓地笑了笑,开心地一把抱住了女孩,女孩没站稳,两人一齐向侧边倒去,两人又都笑起来,扭打作一团,一时间,清脆的笑声充满了这个小小的幽暗的木屋。
玖梨姐姐…
隔着虚影,玖梨长久地看着那两个躺在一块的小女孩,眼尾湿润,良久,她错开了视线,表情带着几分冷意。
玖梨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玖梨看向林陌,这才发现对方站在了自己侧后方,隔着一段距离给自己留出来了一段小小的私人空间。
林陌张了张嘴,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陌你不想看吗?我以为…你会想要再看一看。
林陌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似乎确实说得有点多了,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自己有权限控制营造出来的虚影停留在过去的哪段时光,但是,用这样的权限去窥探对方的过往确实不太应该,即便他是出于好心。
林陌抱歉。
林陌轻声说着,像是叹息,随后,身边的场景再度变换,玖梨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那个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模样,她向后挽了挽头发,绕着林陌走了一圈。
玖梨继续吧,还想让我看什么。
玖梨抱臂斜靠在墙上,看着林陌,眼神戏谑。
林陌却皱了皱眉,退后一步,站到了玖梨身边,朝她摇了摇头。
林陌没了,这就是全部了,劝说你的理由。
林陌看向玖梨,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四周又变回了白茫茫的一片,空气里漂浮着白色细小颗粒,像是置身于一个倒过来的白色沙漏中,在这里时间向后流淌,过去种种得以向来访者呈现它暗藏的一切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