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晚赵笙回去便病倒了，这场病来势汹汹，一场场幻觉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的头昏昏沉沉的
“大小姐，我们两清”
“大小姐，你起码信我8分吧”
“为什么信我千分？”
三个幻觉中的脸很模糊，能感觉是同一个人，但神情完全不一样，她的心钝痛，不知为何她觉得此人会是她未来很重要的人，她想上前去抓住那男人的手，但只要她一靠近，那些虚影就如泡影般飘走，到了离她很远的地方
幻境里是黑夜，那人似乎总带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赵笙缓缓靠近，那个人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
居然是那天寺庙中的奇怪男子
她们坐在江边那个人的脸色无比认真
“大小姐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了，这个纪年要结束了”
她猛的惊醒，头上满是冷汗
“小姐”
秋雨上前探了探赵笙的额头
“还好不发热了”
“今天是陛下的生辰宴，您如今要去吗？”
赵笙点了点头思绪飘远
那个男子…说的这个纪年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就想不了那么多了，因为秋雨给她带了很多首饰，都快把她的头给压断了
————
九月初九，乃是当今陛下不惑诞辰，长安之中处处张灯结彩，宫中也为此开设了万岁宴
但这次的万岁宴有些不同寻常
近些年来，在朝中逐渐有了说话分量的陛下亲自下旨，说要与民同乐
他不仅命朝中大臣携家眷入宫赴宴，更是在宫外聘请了大量知名乐府武者筹办宫宴演出
甚至还张贴皇榜，道是若谁家有珍宝愿意在此次宴席献上，无论世族还是白丁皆重重有赏
一时间长安城内人人心思浮动
世族百官想借此机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更上一层楼
布衣百姓则想借此机会，得到面圣机遇，鲤鱼跃龙门
谢回昨日说了，若是她今日参加宫宴，便一封书信送到谢府，他陪赵笙一同进宫，可眼看着那太阳都要落山了，他还没来
赵笙叹了口气，刚走出府门，就迎面撞见一骑黑马疾驰而来
赵笙悠悠抬头，抖了抖衣袖，面色无波无澜声音可谓称得上是平静，毕竟这种是谢回也不是第1次做了
“师父不是说正午来接我吗？”
谢回匆匆勒马，声音和面色都有些尴尬
“呃……正午的过会儿，也没多会儿吧”
“是，但得赶紧去了，不然就得让陛下也过会儿再过生辰了”
谢晖被她的阴阳怪气逗笑了，缰绳颤了颤，引的马首乱晃
他笑过了，俯身一下子拉住了赵笙的手，将她带上了马
“走吧，那我们就别让陛下久等了”
骏马嘶鸣一声，再度向皇宫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在宫殿前停了下来
陛下说要与民同乐，因此今日的宴会可谓是鱼龙混杂，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此时院前的搜身流程十分严格
官员两例，百姓一例，要想进院者，须经过十来名宫人的依次搜身
“不得佩剑，不得簪发”
“？”
“赵笙懵了，她没听说今天不得簪发，发上钗了两三只簪子”
“发钗发环都拆下来，所有利器硬物都不能佩”
赵笙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想这狗皇帝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啊，那么害怕别人追杀
一旁的谢回见状，抬起手摘下了赵笙的头饰，揣进了自己怀中
他冲着赵笙眨了眨了眼睛
“师父替你保管”
“师父不会被搜吗？”
“陛下一直准我配剑入宫，带些发饰更不碍事了”
谢回的眼睛亮亮的，好像一只寻求夸奖的小狗
“真厉害……”
宫人对谢回陪笑过后，又搜了赵笙的身，确认没有异常，便恭敬的请他们入院
“走吧，牵住师父的手，别走丢了”
“好”
在踏入正面时，赵笙瞧见身边一名太监神色匆匆，差点撞到她
谢回连忙将她拉到身侧，侧目撇了那太监一眼
太监连连点头哈腰，对她赔不是
“哎哟，冲撞贵人了，冲撞贵人了”
“无事，为什么这么着急？”
“刚才不知是哪个小太监受了伤，在这留了脏东西，可晦气，我这才想着赶紧擦掉呢”
太监一边说着一边躬身取出帕巾，擦拭其地面
赵笙低头看去，只见到了半截沾着血的脚印
她看着这血印，不知为何身体猛然晃了晃，脑海中闪过一些抓不住的碎影
谢回连忙扶住她，同样低眉看了看血印若有所思
“师父你看这”
“应当无事入座吧”
赵笙又回头多看了那已经被擦拭掉的脚印一眼。便和谢回一同入殿落座，坐在了左席第1位上
华灯渐起，陛下尚未驾临，但院内已经有宫人未落座的客人们依次端上了小食
桌上的桂花酿香醇动人，赵笙见身边人没注意到你，便悄悄地对它伸出了手
却不曾想，下一刻，一双熟悉的、戴着黑布手衣的手摁住了赵笙的手腕
“……”
来人一边学着宫人模样，将一叠酥糕放到了赵笙面前的小桌上，一边从容地将酒壶举离了她眼前
“……！？”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低声唤
“阿厌？”
这家伙怎么在这
当然，比起他怎么混进来的更要命的是——他可是一个杀手啊
“嘘”
阿厌垂下头，装作普通宫人伺候在了赵笙的身侧，但她身边的谢回却已经听见了刚刚的动静
“徒儿，怎么了？”
“咳，没事”
“师父，陛下怎么还不来”
“快了吧，再过一会儿先是作业，再是贺词，再是献宝，然后就可以放心享用宴餐了”
赵笙还没来得及为成功岔开话题而松口气，放在席下的时候就忽然被握住了
隔着单薄的手衣，她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人微冷的体温
是阿厌——
他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向前了几步，在她与谢回说话的时候悄悄扣住了赵笙的手
“……”
“嗯？徒儿？”
“师，师父”
谢回轻笑一声
“是饿了吗？那我让他们给你先拿两盘菜上来？”
她越与谢回聊天，席下的手便把她的手扣着越紧，指尖倏的在她掌心一滑，激的赵笙一个机灵
“啊——”
“不用，等陛下来了就好了”
赵笙连忙找补，等陛下来了，这身后的家伙大概就不会这么放肆了吧
“好像是不喜欢让主君回去陪妻子的小三……”
这念头一出，赵笙又憋不住笑了两声
忽然一声尖而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众宾贺喜——”
赵笙身后的阿厌果然松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躲入影中，居然真的连陛下都不拜
赵笙与宴上众人齐齐起身，高呼万岁，高呼千秋
“祝陛下万寿无疆，福如东海”
上方，身着龙袍的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落坐到离赵笙不远处的龙椅上
“爱卿平身”
“谢陛下”
一旁的太监，凑到皇帝身旁道
“禀陛下，京中乐楼的头牌已到院外，今夜便由她来司掌院中丝竹如何？”
“好，请进来吧”
一席熟悉的倩影，从院外踏入院中，赵笙抬眼看去，果真是牡丹
她似乎也看见了赵笙，但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只默默抱着琵琶端坐上院中，低眉奏起雅乐
随着泠泠的琵琶声响，殿内其他的乐师也齐齐奏响丝竹伴奏
舞者们鱼贯而入，踏着乐，抛洒起长长舞袖
身旁的人敏锐的发现了赵笙的走神
“徒儿怎么了？”
“没事，这琵琶弹的不错”
在歌舞升平中，那陛下身旁的太监再次喊道
“乐奏响，众宾献礼——”
“陛下，这是臣献上的昆仑白玉瓶，传闻用此瓶饮水，如饮仙露，可延年益寿，臣常年驻守沧州，不能回京，为陛下解忧，唯有以此，祝陛下万寿无疆”
上首的皇帝微笑着
“呈上吧，镇北将军有心了”
这位镇北将军将装有玉瓶的宝匣，递给了御前大太监韩久昌韩公公又吩咐人将其收齐流程十分严谨
“陛下这是臣要献的北海夜明珠意为可见陛下圣明之志”
赵笙憋笑，脸都憋红了，圣名？这狗皇帝增加赋税，软弱无能，亏他夸得出来
赵笙仔细观察着，见献礼人全是朝中重臣或者皇亲国戚，心中不由的有些奇怪
“师父不是说这次宴会上平民百姓也可献礼吗？怎么不见百姓献礼呢”
“好问题，其一嘛是天下百姓没有那么多的珍宝，这长安城中许多人想借着献礼一飞冲天，为此仿制伪造的赝品数不胜数，但礼部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早就在恭城外搭了鉴宝台鉴别宝物是否为真，只有珍品才有机会被允许入宫进献”
“其二呢？”
“其二礼部的人也有自己的私心，鉴别了好的宝物，与其让那些平头百姓献上的陛下青眼，不如他们自己高价购下再亲自献上”
“那这样说，岂不是今日就不会有百姓能够献礼给陛下了？”
“不一定，也许有人就是想见见天颜，所以富贵不屈，威武不疑，非要亲自为陛下献宝呢”
韩公公依旧是仔细检查了这份礼以后才挥挥袖让人拿下去
一番献礼后，赵笙看见他的父亲站了起来
“祝陛下龙体安康，万事如意，这是臣献上的礼”
赵琅让身后的仆从将木盒呈上，揭开红布，让皇帝过目
皇帝点了点头
“赵爱卿的礼也是甚合朕心啊，不过朕记得朕吩咐过了，朝中重臣可以携家眷来参宴，你怎么没带子嗣来啊”
“……回陛下，小女正和谢家世子谢侍郎同座呢”
上首的皇帝惊讶地笑了两声
“真是了不得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向赵笙寻来
“那这位就是赵大人的爱女了吧”
赵笙起身行礼，动作规规矩矩，没有一丝逾越
“回陛下，正是”
“叫什么名字”
“赵笙”
“年方几何？”
“……十五”赵笙心里纳闷，这皇帝问的这么清楚干嘛？不会是看上她了吧？皇帝贪恋美色，自己的颜值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
赵笙脸色难看一瞬，随后瞬间恢复正常
“朕从未见过你，但你既是赵大人的爱女，又和谢世子如此亲近，想必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你也说两句贺词，来给朕的寿宴助兴吧”
赵笙长呼一口气，许刚才饮了酒，头脑有些不清明，竟拔出了谢回的剑指向皇帝
谢晖大惊失色，连忙抱住了她，也握住了她持剑的手低声
“阿笙，你疯了？”
还不等她回话，谢回又扬起笑从人的望向皇帝
“陛下，我徒儿跟我学过剑术，想为陛下献上一段剑舞呢”
皇帝吓了一跳，声音都变得结巴
“是……是吗”
谢回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是的，我徒儿为了这次宴会已经练习剑舞一年有余，还请陛下成全”
赵笙惊诧的看向谢回
什么？我什么时候学过剑舞，但只是闭了闭眼，谁知道是她闯下的祸呢，师父还为自己兜底，挺好的了
“那来一段吧”
赵笙只好走上殿中，作势舞剑，谢回就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她的手，像是在监督赵笙，不能再耍酒疯了
可赵笙从未学过什么剑舞，一招一式说起是舞还不如说是在乱砍
“……谢爱卿赵姑娘这剑舞也不怎么样啊”
谢回睁着眼睛说瞎话，张嘴就是胡扯
“是吗？臣觉得还算不错，可能是臣徒儿太紧张了”
见他献完剑舞谢回忙把剑收起，拉着她坐了回去
“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啊？师父都没反应过来”
回到座位上，后谢回无奈地促进赵笙耳边低声道
“可能真是喝醉了吧”
谢回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行，行”
想必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小徒儿到底为什么要刺杀陛下？
舞乐复起 ，夜宴还长
宴上众臣的礼物献罢，一位身着富贵的臣子走上前来
此人得意洋洋的环顾了周围一圈同僚扬声开口
“臣，礼部尚书钱某，祝陛下万寿无疆”
“ 陛下之前吩咐本次万寿宴要与民同乐，允许布衣百姓也能为陛下献上珍品，臣本以为凡夫之家哪有什么宝物可言，却不曾想是陛下圣明臣还真在这沧海之中寻得了一枚遗珠”
“接下来的此礼，堪称传世奇珍，绝对比先前所有同僚所限更为珍惜！”
此言一出，坐下哗然一片，皇帝也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
“哦？多传世呢”
“是前朝某帝真迹——《上元夜宴图》”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更盛
“传说前朝某帝丹青一绝，尤其是其所做的人物之相，更是惟妙惟肖，可惜退位之际将大多数作品都付之一炬，后来所有遗留的画作，但凡上方有人物的，有一人便可多卖万两”
“这夜宴图上少说得有10来人吧？”
“怪不得钱大人这么嚣张，这还真是传世奇珍了”
皇帝显然也极感兴趣
“此物是民间百姓所献？”
“是此人正在殿外，等待陛下宣见”
“宣”
韩公公吊着他又尖又细的嗓音大声道
“宣——执《上元夜宴图》者觐见”
赵笙心下好奇也想见见这传世名画的模样，并将目光放向了院门处
只见一人，短发过颈，发色特殊，身着靛蓝劲装，手捧图卷，眉目冷凝
竟就是那日，在度业寺中砸断了她香火之人，也是幻境中的那位与她亲密无间的人
明明是他自己愿意献图，但此刻他的神情却堪称不善，那双浅色眼眸中的瞳仁几乎束成了一线之直，直直的盯着上方圣颜
凶意扑灭，杀气腾腾，每当他迈出一步，宴上似乎便冷上一分
“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