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初夏,距离拜师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闲来无聊赵笙便向父亲请愿带着秋雨去宫中看望太后
午前赵笙从慈宁宫中出来,一时兴起,眼见天色还好,干脆绕了一条小路在宫中闲逛起来
漫步红墙金瓦之下,偶有銮驾与她一墙之隔的擦肩而过,那驾前的铃响由远及近后,又渐行渐远
这体验着实新奇,赵笙意识神迷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偏僻
直到她走到了一个清冷的宫道前时才反应过来这里离正道已经有些过分远了
她微微后退了一步,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却听见转角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只见十来个太监正推搡着一位身着朴素的少年男子,嘴上还不停骂着
“臭贼儿子赶紧的快拿钱出来!”
少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那少年生的不同寻常明明瞧着比她也没大几岁,身形却已经和她师父差不多高了
赵笙躲在角落仔细瞧着他只觉得这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不像是中原人此刻这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更有几分吓人
“瞪什么瞪?啊?”
那太监见少年如此凶狠的眼神上手推搡着他
“说你是个臭贼的儿子,还冤枉你了?你那北俾老爹还在牢里蹲着呢!”
听到这儿那少年像是忍无可忍,猛然暴起一拳狠狠砸到了那太监的脸上
“闭嘴!”
刹那间一声尖细的惨叫,直冲云霄
少年的这一拳着实狠厉,一下打的那太监眼角都崩裂开来。太监慌忙无助潺潺流血的眼角,指着少年大喊
“反了反了给我打给我好好教训他!”
此声令下后,所有太监顿时一拥而上,不曾想这少年竟也骁勇,直接对着人群扑了上去,与这些太监如野兽般凶猛的厮打起来
数不清的木棍和皮鞭抽打在他身上,他却跟不怕疼似的越打越凶,甚至发起狠来,一脚把一个太监踹飞到了赵笙旁边的宫门上
“砰——!”
随着这一声巨响,赵笙眼看着面前宫门的灰簌簌直往下落,那太监贴着宫门滑倒在地,呕出口血后直接昏死过去
其余太监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仗着人多,拼命的按住了这位少年,为首的那人则是大喊一声,抄起了一旁的硬砖
“住手!”
赵笙终于再看不下去,只觉得他们再这样打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猛的向前迈了一步,呵出了声
所有人顿时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这谁啊……”
“不认识,宫中没有这位小主啊”
赵笙并不多言,只在皱着眉呵道
“还不走,是要和我去见见太后吗?”
宫中太监向来是惯会察言观色之辈瞧她竟敢搬出太后撑腰,眼中顿时充满了慌乱,慌忙的丢下了板砖
“快走,算这小子走运!”
“快走,快走”
有几人匆匆上来拖走了赵笙身边昏死的太监,其中一位还善笑着对她行了行礼
“惊扰贵人,惊扰贵人,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赵笙微微松了口气,看向了那边也缓缓从地上爬起的少年
这少年的确高挑,但却仿佛如常年吃不饱饭般十分消瘦
因此纵然此刻他爬的起来也依然有些摇摇欲坠的
除此外,他的脸颊上不知被谁抽出了两道狰狞的血痕正涓涓冒着鲜血
血与泥混杂与那一头微卷的长发乱糟糟的黏在了一起
乍眼看去,只觉得他比起像人,更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赵笙刚走上前少年便猛地掀起眼皮看向了她,只这一眼便让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无穷无尽的恨意,正浓烈的翻涌在他眼眸里,扑面而来的杀意与憎恶几乎让他有些窒息
招笙迟疑一二后仍递出了手中的帕子
“擦擦吧”
少年眸光微动,眼中恨意渐渐收敛了起来别过头
“不用”
“伤口不擦好不了,如果不好下次他们再来找你麻烦你就打不过了”
赵笙只用这一句便顷刻说服了这位少年,他迟疑了一会儿,便默默伸出手接过了她的帕子
随后他粗暴的搓了搓脸上的伤口,把刚要结痂的口子一下撕出了新伤
“嘶”
赵笙见他这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重新接回帕子
“算了算了我来吧”
她牵着少年走到了宫墙角落的水井边从水桶里沾了些水后,小心地为他擦拭起伤口
一边擦拭着,依然轻声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呼尔塔”
赵笙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面前又出现了许多画面
是漫天飞雪,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年背着把剑独自走在风雪中,身后一名女孩撑着纸伞远眺着他
是他独自一人,肩膀上站着一只鹰在许多地痞流氓手中救下一名身着红衣的少女
是战火四起,他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军队站在湖的一侧,湖的另一侧是城墙,城墙上,是当年那名执着伞的女孩,是那名身着红衣的少女,一身戎装,手中持弓,一箭射穿了他们马蹄之下的桥
赵生眼前一晕衔接跌倒在地幸好呼尔塔手急眼快搂住了女孩的腰才让她没有跌倒在地
随后他反应过来似的又松手脸红红的
“抱歉”
“没事的”
赵笙稳住身形后,心中不免疑惑,之前已经找郎中来看过了,喝了那么久的药怎么还是会有这种幻觉
随后赵笙抬起头,看着呼尔塔疏于常人的面容,眼前人的面容与幻觉中骑在战马之上,人的面容渐渐重合
“你是胡族?”
“北俾族”
赵笙隐约是由听过,大宁以北百里有一名族名为北俾,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北俾族待在宫中
“也不像是幻觉中的样子……看着还蛮可怜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赵笙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够小,但却还是被呼尔塔听到了
赵笙又看了看面前人的脸的确很像但是少了份幻觉中的狠厉那乱糟糟的头发像是被丢弃的狼狗
少年脸上的尘与血被擦拭干净,赵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以指为梳替他理了理那一头乱发
“算了,幻觉而已,当不得真”
呼尔塔似是不太习惯这么亲近的动作,有些拘谨的绷直了后背
赵笙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弯腰你太高了”
“……好吧”
面前赵笙这个救命恩人,他终究是无可奈何,只能依言弯下腰,任由赵笙玩弄自己
赵笙踮着脚认真的拆开他乱发中的发结
“那群太监这样欺负你,你怎么不去告诉管事”
呼尔塔闻言发出一声嗤笑
“不会有人管的,我不过贱命一条”
赵笙皱起了眉,用力的拽了一下呼尔塔的一缕长发,在他龇牙咧嘴看过来的时候同样严肃的瞪向了他
“不许这样说自己,既然没人管,那我下次来会和太后提一提这里之事的”
呼尔塔直勾勾的盯了赵笙一会儿后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会儿便是要关宫门的时辰了,赵笙见他如此听话,便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鼓励
“嗯,我先走了”
“你去哪?”
“回家”
“你不是这宫里人?”
“当然不是我是赵府的小姐入宫不过是拌太后驾而已”
“……”
呼尔塔抿了抿嘴见赵笙真要离开才猛的开口
“你还会来吗”
“也许吧?”
呼尔塔低着头,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没自信
“我就住在西边最里面的屋子里”
赵笙笑了笑
“哦,那我也许会去看你吧”
“……”
赵笙上前快速的摸了摸呼尔塔的头从腰间系着的荷包中拿出了两块蜜饯
“给你,等我下次来给你带外面酒楼的云片糕”
“……”
呼尔塔久久不语,赵笙眼看着呼尔塔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嘟囔了一句。
“怎么跟喂狗似的,喂完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