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会飞的小鱼

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服务员，她总是带着口罩，也不说话，对着客人只嗯或者摇头，连对着店长阿言，也只是打字交流。

要不是看过她的健康证，我真以为她是一个哑巴。这样呆板的人确实不适合做服务员，但我还是把她留下来了，因为她的名字，顾飞鱼。

飞鱼飞鱼，会飞的鱼。

这是她那没有文化的妈妈给取的名字，顾飞鱼从小看不起她妈妈，觉得这样的名字很荒唐，又不切实际。

鱼是飞不出大山的。

小小的村庄被四面的青山环抱，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同原始部落般的自给自足。虽然不久前通了电，但电费还是很贵，对于这个几乎没有什么收入的村庄来说。

湍急的瀑布是这个村庄唯一的动静，而瀑布之下的湖泊里，没有鱼。

飞鱼的奶奶，奶奶的妈妈，都是在这个大山里，所以飞鱼应该也飞不出去。

飞鱼蹲在田地里认命般的扒着杂草这样想。

“小鱼小鱼……”是奶奶在喊她回家，她站起身子，扑打身上的泥土，高声回应着奶奶。

“来了！”奶奶嗓子一直很好，嘹亮清澈，一点也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小鱼嘟囔着，快步跑向奶奶，搀扶着她。

“你妈妈难得清醒，给你做了一桌子好菜，快回去好好陪她说说话”奶奶攥着飞鱼的手，贴着她的耳旁说。

奶奶看向飞鱼的眼里充满着祈求，近乎哀求一般。

可飞鱼看不出来，她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下来。

飞鱼的妈妈是个被魔鬼附身的人，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但奶奶和她说，妈妈只是有一点精神上的问题。

飞鱼没有读过书，她不知道魔鬼是什么样，只知道这是一个羞辱人的词，而她觉得，天天欺负自己的李三炮才是魔鬼。

他每次都要凑近飞鱼，然后狠狠的拽她的手，往自己身上靠。飞鱼的腕总是通红的，这是飞鱼挣扎的痕迹。

飞鱼靠近屋子那近乎掉下来的门，小声的喊着“妈妈……”

餐桌前披头散发的女人回过头来，露出近乎讨好般的笑容“飞鱼回来啦……”

妈妈没有被魔鬼附身的时候，总是很温柔的对待他，还会给她讲没听过的故事。

在妈妈一句句的聊天里，飞鱼和妈妈吃完了这难得平静的一顿饭，飞鱼那样高兴，于是跟妈妈说，想要听一个故事。

奶奶在门口坐着，听着他们的对话，露出满足的笑容，可她双眼还是远远的眺望着远处的路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木屋没有那么暖和，可是在妈妈怀里不一样，飞鱼好像靠着一个暖炉，暖烘烘的让她忍不住想要合眼。听故事的心情还是盖过了困倦的大脑，她轻轻扯扯妈妈的手指，表示自己想听故事。

妈妈看了一眼稳坐在门口的奶奶，转而望向飞鱼的眼里充满了爱意。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她住在小小但很温馨的家里，她有一对非常爱她的父母，有一天，她学校里遇到一个总是被别人欺负的男孩……”妈妈轻轻拍着飞鱼的后背，缓缓道出。

“和小鱼一样……”飞鱼这样想，她又开始困了，妈妈的轻拍像是对她的催眠。

“善良的女孩很快为男生解围，伸手拉起来满身尘土的男生，男生为了感谢她，主动要求陪她一起上下学。”

妈妈慈爱的看着飞鱼。

“他们一起度过了高中，又考上了很近的大学……”

妈妈的眼里好像闪着珍珠，飞鱼想伸手去接，可她马上要进入梦乡了。

“他们在大学里学习，在各个地方旅游，又去见了女孩的父母……那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飞鱼睡着了，没有再听到后面的故事。

她再次醒来，是被爸爸巨大的吼叫声，和爷爷摔打椅子的声音吵醒的，飞鱼早已习以为常，奶奶和她说，爸爸爷爷是在打铁，所以有很大的声音，吼叫是为了释放力气，摔打是因为要锻炼铁。

可这次，她没有奶奶陪在身边安慰她

飞鱼害怕了，她冲到门前，用力推开门，但是推不动，因为门还是照例被锁住了，但是这次不一样，门是从外面锁住的。

“奶奶！”飞鱼大喊着，想要奶奶。

她通常不喊妈妈，因为妈妈晚上不住在这里，能够给她安慰的只有奶奶。

她似乎有种感觉，奶奶也不在。

她大声哭着，叫着，试图让爸爸爷爷听到，可是没有，她不知喊了多久，嗓子哑了，泪也流的差不多了，情绪的巨大波动，让她又要睡过去了。

在睡着之前，她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说“飞鱼，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