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1（兽潮）

老太太选择留下，或许是因为被咬了总归活不下来，又或许是出于身子骨不方便的缘由，而与她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个西装男，我并没有特地的去劝他告知他后果，当时我们几人的谈话声音不算小也没有离他很远，他肯定是听到了的，但还是选择待在那间狭小的隔间。

　　车厢里没什么尖锐物品，所以是由张无忌用手里那把银色扳手敲碎的窗户，将周边的碎玻璃渣全都敲掉，整个车窗刚好有半个我那么高，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平原。

　　火车的速度没那么快，有些地方的铁轨可能已经因为地裂被破坏了，随时会变更路径，但为了安全，大家还是把外套脱下护着头。白潮生也想模仿我们，但他只有一件沾了泥的衬衫，所以就学着学校模拟地震演练时双手抱头的姿势。

　　“喂，啷个瓜娃子，过来。”

　　“我自己可以！”

　　男孩别扭地爬上窗户，看着漆黑的一片，细碎的短发被风吹得翻飞，时不时地出现一根刺入双眼。他闭上眼，鼓动最大的勇气，整个身体都在用力，奋然一跳，然后被一张粗糙的大手勒住后颈。

　　“嫩大点东西就知道瞎逞能嘿。”

　　张无忌扯过男孩将他单手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把脱下来的外套扔到男孩头上，只剩下一件白色无袖背心。

　　“抓紧咯！”

　　夸过窗户，在空中有一瞬间的滞留，白色背心灌进了风挺得囊鼓鼓的，矫健的不似一位大叔。

　　“靠，真男人，帅啊！”

　　康端大喊一声，点燃了中二之魂，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也跟着跳了。

　　现在只剩下我和辛昭了。

　　“甘钰……”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活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很好听。

　　“看这操蛋的世界到底能不能灭亡！”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大胆，连脏话也蹦出来了，但是很爽啊。

　　不想多说，从兜里拿出一把枪朝身后一扔，蹲在窗口一手抵住上沿，干脆利落地跳下，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手肘膝盖都破了皮，好在没有骨折或者撞到脑子。

　　往一旁望去，大家也都没啥大事，拍了拍灰尘又都聚到了一块，这时已有月光，也能看得清大致的方位。

　　辛昭最后一个跳出来，离我们最远，一个人站在那垂着头，浑身上下都是忧郁小王子的气质。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快步走到辛昭身边，将他围了起来。张无忌和康端早已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一个满嘴彩虹屁，说刚刚那一幕有多帅，一个害羞地挠着头，只是白潮生还是有些郁郁不振，一路走着，一步三回望。

　　我看着他们总觉得不太真实，康端大大咧咧地挥舞他的双臂招呼我快过去，辛昭被他的声音吸引看向了我，我也看向他，我们的灵魂在彼此呼唤。

　　他曾问我是否能看见，我说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看见了。

　　雪色之白并不一定代表希望，暗夜之黑也并不一定代表灭亡，也许我看到了他们各色的过去，但我看不见他们的未来，他们的未来满是血色。我也不见我的未来，因为它一片虚无。

　　风过林梢，树叶碰撞，如此地凌乱，吵闹，却又自由，潇洒，隐约间我仿佛听到了狼吼，猿啸。

　　在深夜里无方向地乱走最是容易迷路，我们不能生火，光亮会吸引更多可怕的异端，路过一滩泥潭，我让大家都抹点在身上遮掩气味。

　　从我们跳车到现在还不满五分钟，地面就隐隐震动，不像是地裂，倒像是动物迁徙时的余波。

　　它们来了。

　　也许规划这条航线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森林和不大点的平原，会有动物世界大迁徙的赶脚。如今还不比以往，如果以前坐这辆路线能看到和非洲别无一二的盛况，只会觉得赚翻了，而现在，我只想拼命地逃，并对腿说一句：死腿快跑！

　　它们全是被感染的兽型异端，战斗力是人型异端所不能比拟的。

　　那为什么我会提前知道，并且逃跑呢？

　　因为我看到了，那辆车上的所有人，他们的命运我都看到了，没有人会活下来，整辆火车都被血雾笼罩着，奔向死亡。

　　“我滴个乖乖，真壮观啊！”

　　康端比了个望远镜的动作，双眼睁得老大，望向朝着火车移动的迷糊不清的黑团。

　　“这里竟然还会有兽潮！幸亏跑的快！”康段感叹着顺带夸了我有乌鸦嘴，不，先见之明。

　　我懒得和他争执口舌之快，观察了下四周，决定先往回走，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再商量看看怎么前往基地。

　　没错，基地，所有人类的希望啊，如果想要活到最后就一定要去那，这是火车上所有人一致认为的。

　　顺着铁轨，走得昏天黑地，饥肠辘辘，这一天以来也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好像只在留侯检查期间啃了块干巴巴的毫无味道的面包。若是不能早点进入一个城区，或许直接变成饿死或者冻死在荒原的孤魂野鬼，还是顺带五个。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让我们碰到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村子。

　　村子里面没人，牲畜也没有，狂风卷起地面上的一层枯叶，完全锈掉的铁门咿咿呀呀地被掀开。有些个独栋户旁边支了个白色塑料大棚，里面种的瓜果蔬菜早就蔫了，叶片变得跟纸一样脆。地面上的青石板砖翘起来不少，豆腐渣工程。

　　看着这一个个破碎的建筑，俨然一副危楼的模样，我不知为何就是想到了封教授曾说的一个故事：

　　M国曾有个生产灯泡的公司，他们的技术那是当时顶尖尖的，一个灯泡都可以当传家宝，因为人走灯还在，而就是这种质量的灯泡价格还十分优惠，是人人都能买的亲民价。但生产灯泡的公司最终还是倒闭了，原因好笑又讽刺——灯泡的质量太好了，每个人家只需要买一次，后来买的人就少了，而灯泡却多出来不少。其他没有技术而眼红的同行合起手来，把那个公司给推到了，盗取了那家公司的技术却只生产更次一级的灯泡且价格更高，保证用一段时间就会坏，坏了还不得不重新买，就这样，灯泡的销量越来越好，买的人越来越多，这家公司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瞧啊，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