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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一)

命运敬你

我阿太哪想过自己能活到99岁

关于死亡这件事,从六七十岁开始,他便早早做准备

哪家的老人要去世了,他凡和他稍微认识,他就老爱往人家家里跑。拉了把竹椅坐在老人身边。那老人看他,他便看那老人,那老人想说话,他就陪着说话,那老人闭眼他也打盹

他是耐心着好奇的,抓着老人状态好点的时候,总是假装不经意地问

阿太你知不知道自己要走啊?是不是从脚趾头开始失去感觉?会觉得疼吗?

有其他地方可能觉得这样问很是冒犯,但在我老家正常到好像去人家家里打圈牌。而那些不久人事的老人虽然觉得这样烦人,但大部分也接受-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也这么干过。

在我老家离世真是个技术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俗,老人是不能在自己房子外离开的,也不能在房间内离开,最正确的离开有且只有一种:一旦老人确定要离开人间了,就得当即要求子孙们把自己的床搬到厅堂正中间—就在家里,灵魂才不会走散,闽南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神明就在庭堂里,在神明的注视下,离开魂灵才能升天。

因此老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开始参与死亡侦探赛聚在一起,琢磨着身体的各种征兆,切磋着各种杯弓蛇影的线索,向在百米冲刺的起跑线的运动员竖起耳朵随时听命运发出的枪声。出远门甚至离自己家远点更是万万。不能的,但凡有点死亡的灵感,便要赶紧跑回家来,躺下反复确定看看:是不是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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