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盛家二房老太太你总算肯说了，我原还当你打算瞒我这老太婆到死呢

盛纮悔不听母亲当初之言，酿出今日这等祸事来，都是儿子无德，致使家宅不宁

盛家二房老太太只是家宅不宁，没想到你如此昏聩，你可知此事可大可小

盛纮请母亲指点

盛家二房老太太我原是不管事的，也不想多嘴多舌惹人厌，你喜欢哪个都与我不相干，你房里的是是非非我也从不过问，可这几年你也越发逾礼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哪个规矩人家有你这样待妾室的，给他脸面体己，给她庄子店铺，她如今也有儿有女，只差一个名分了，你这样嫡庶不分，乱了规矩，现在好了，终于闹出了人命来了

盛纮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糊涂，总想着她孤身一人，着实是可怜，她放着外头正经大娘子不做，来给我做小，我这心里才不免怜惜了些，儿子真是知错了

房妈妈老爷宅心仁厚，老太太如何不知，这件事拖了许坐年，不说清楚，大家以后过日子总也不顺当，老太太是长辈，有些话不便说，今日就让我这老婆子托个大，与老爷说说清楚，望老爷不要怪罪

盛纮妈妈说的什么话，妈妈这些年为盛家鞠躬尽瘁，服饰母亲尽心尽力，于我便如同自家长辈一般，有什么话尽管说

房妈妈那老婆子就饶舌了，那林小娘的母亲与老太太原是在闺中相识的，说起来当时也不过几面之缘，本就不比另几个闺中姊妹要好，各自出嫁后更是全无来往，我是自小服侍老太太的，这事最清楚不过，后来她夫家行止不当获了罪，虽未抄家杀头，却也门庭没落，那年林老太太的当家男人病逝，她又膝下无子，一时没了依仗，带着女儿度日凄凉，临死前她寻到老太太处，只求着老太太看在当日的闺中情分，好歹照料她女儿一二，她那些亲戚个个如狼似虎，没的害了女孩子

房妈妈老太太是吃斋念佛之人，心肠最是仁善不过，便应了下来，将林小娘接进府来，那几年，我们老太太自问待她和亲生女儿一样，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挑顶尖的给，还日日念叨着要给她置办份嫁妆，寻个好婆家

盛纮（面色微红，似有羞涩）

房妈妈谁曾想，这位林姑娘是个有大主意的人，找了几户人家她都不愿意，却私底下与老爷有了首尾，老婆子我说话没规矩，老爷别见怪，这整件事我们老太太都是蒙在鼓里的，当时大娘子怒气冲冲的哭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这才知道自己身边养的女孩这般没有规矩

盛纮（羞惭不已，面红耳赤已经说不出话）

房妈妈原来大娘子和老太太也不似今日这般，想当初大娘子刚过门时，婆媳俩也是亲亲热热客客气气的，可那事一出，倒像是我们老太太特意去抹了大娘子的面子，养林姑娘也是为了给老爷讨小老婆，后来老爷你娶了林小娘，再接着林小娘生儿育女，日子过得比正经大娘子还体面呢，大娘子不免将怨气都归在了老太太身上，和老太太也不怎么来往了，老太太真是凉透了心

盛纮（给老太太跪下）垂泪道：儿子真是罪该万死，给母亲惹了这许多不快，让母亲受委屈了，儿子不孝

盛纮连连磕头

盛家二房老太太你先起来吧，这些内帏中事你一个大男人原也不甚清楚，母子哪有隔夜仇的，我也知道，你小时候与春小娘相依为命，日子过的不易，我那时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上，自也不知道下人奴才欺上瞒下，让你受了苦，而现如今，大娘子是个脾气差的，所以你总怕林小娘和六哥儿七姐儿受委屈，叫下人欺负受闲气，给他们房产田地傍身，我如何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这才闭上眼睛合上嘴，这几年也是装聋作哑，权当个活死人罢了

盛纮如何与母亲相干，都是儿子无德，母亲心如明镜句句说到了儿子心坎上，儿子就是怕大娘子……，这才宠过了些，坏了规矩，儿子万死

盛家二房老太太别一口一个万死万死的，你死了，我们张儿寡母的依靠谁去（示意房妈妈把椅子端过来。扶着盛纮坐下）

盛家二房老太太且不说天理人情，你也不想想，你现如今刚而立之年，仕途不说一帆风顺，却也无甚波折，当初与你一道中进土的几位里有几个与你一般平顺的，有多少人还在干巴巴的苦熬眼红你的，等着挑你的错处的那可不是没有，况且卫小娘又不是我家买来的丫鬟。她也是正经的好人家出身，原本在江南也是耕读传家的，她原是要做人家正房大娘子的，若不是家中遭了难，就是再穷也不肯为妾的，现如今她进门不过五年就惨死，要是有心人拿此事作伐，撺掇着闹事，到时候参你个治家不力枉顾人命，你还能顺顺当当的升迁么

盛纮（心头一惊，满头大汗）幸亏母亲明白，及时稳住了卫家人，儿子这才无后顾之忧

盛家二房老太太那卫家人也是个厚道的，知道了卫小娘的死讯也没怎么闹腾，只想要回卫小娘的尸首自己安葬，我自是不肯。卫家人连我多给的银子都不肯要，只是说他们没脸拿女儿的卖命钱，只求我多多照拂景丫头和雨丫头便感激不尽了，那一家凄惶，我瞧着也心酸（掏出手绢来拭了拭眼角）

房妈妈叹气道：卫小娘是个厚道人，她养出来的姑娘也可怜，自打卫小娘没了，那两个丫头就连着烧了两天，烧的糊里糊涂的，醒过来的这些天就一直痴痴傻傻的，连整话都没说过一句，那日我奉了老太太的命去瞧她，只看见外面的丫鬟嬉笑打闹，屋里竟没半个人伺候，我一进去就看见十姑娘给十一姑娘和自己倒水喝，不过四五岁大的孩子，连桌子都够不着的小人儿，爬在小杌子上踮着脚捧着茶碗喝水，真真可怜见的（也抹起眼泪来）

盛纮想起卫小娘往日的柔情良善，心中大痛惭色道：我本想把她们俩送到大娘那，可这几日韵丫头又病了，大娘子那里也是一团忙乱，打量着过几天大娘子得闲了再送去的

盛家二房老太太如果不是你那林小娘，大娘子当时生明儿和韵儿时怎么会早产，如今倒好了，害的韵儿体弱多病的，芊儿也丢了，芸儿刚出生又被抱走，都是她的亲生女儿，你让大娘子如何不伤心

盛纮儿子也一直在找芊丫头和芸丫头

盛家二房老太太我看你更疼的是林小娘生的吧，当初你自己先坏了规矩，把一个小娘宠的没大没小，竟和正房大娘子一般排场，大娘子说了些什么我也能想到一怎么？没事的时候都是小娘自己带孩子养，死了亲娘倒想起她这个挂名的嫡母了，也怨不得大娘子恼了，以前的事我全都不管，只问你两句话，你老实答来

盛纮母亲请讲，莫说是两句话，就是千句万句无有不答的

盛家二房老太太第一卫小娘这一尸两命你是打算囫囵过去算了呢？还是要拿人抵命（目光紧盯着盛纮）

盛纮咬牙道：自然是要细细算计，家中有这等阴毒之人岂能轻饶，她今天能害卫小娘和我足了月的骨肉，明日就能朝其他人下手，我们盛家门里岂能容这种人

盛家二房老太太面色微霁，缓了一缓接着问：好，第二现如今家中这样没大没小嫡庶不分的情形，你打算怎么样

盛纮（长吸一口气）母亲明监，我回来看见卫小娘一身都是血的尸首，还有那活活闷死在卫小娘腹中的孩子，心中已是悔恨难当，下人们敢如此张狂，不过是没有严厉的规矩约束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切的根子自然都是出现在上头，我已下定决心必得整肃门风

盛家二房老太太好，非常好，有你这两句话就好（连连点头）你这官要是想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必得从人治严家，要知道祸起萧墙之内，许多世家大族往往都内里头烂起来的，咋们可得借监

盛纮母亲说的是，前几日儿子一直为考绩之事忧心，现如今心头大石落下，腾出时间来整顿整顿，先从卫小娘临盆当日的那起子丫鬟婆子收拾起来

盛家二房老太太不行，现在不能查

盛纮奇怪道：母亲，这是为何，难道要纵容这些个刁奴不成

盛家二房老太太你在泉州任同知数年大家伙都知根知底，家中女眷都素有交往一众丫鬟婆子仆役下人不少都是本地买来的，家里有个风吹草动别人如何不知，你虽与僚友大多交好，却也难保有暗中嫉妒恨你的人，你前聊死了小娘，后脚就大肆整顿仆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告诉别人你家宅不宁

盛纮亏的母亲提醒，儿子险些误了事，要是在泉州收拾家里到时候要打卖人口怕是全州都晓得了，待我们山东，到时候天南地北我们怎么发落那几个刁奴哪个外人又知道内情

盛家二房老太太正是这个理，所以你这会儿非但不能声张，还得稳住这一大家子，风平浪静的到登州赴任，待明旨下来你拿了官印，咋们一家子到了山东安定下来你再慢慢发作不迟

盛纮母亲明鉴，儿子已经许多年没和母亲说体己话了，今日说了这一番心里好生敞亮，将来管家治家还要多依仗母亲了，得让大娘子多多来问母亲请教才是

盛家二房老太太不了，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这次要不是动静闹大了我也不多这个事，以后我这边一切照旧，让你媳妇每月请安三次即可，你们自己的事自己管，自己的家自己理，我只清清静静的念佛吃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