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

“大概是因为我辅助过间谍完成任务吧？”百诺简单解释地几句后便找准阵法闪烁的间歇利落地翻身跨过了缠满带着足够致死的电流的电缆准确地掉入了另一边的一人高草丛，身上早有准备的深绿外套让她很好地融于其中。

法月是个足够严格的老师，她苛刻地要求百诺全面发展，所以哪怕她的年纪不算太大却也完成了许多不同种类的高危任务。百诺其实有时候也会觉得法月将一系列很明显不是一个未成年人可以完成的事情甩给自己其实是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奈何自己每次几乎都是完美完成，所以这就导致了被扔过来的事情越来越多。这样的忙碌让她不知不觉间就远离了所有人，跟所有人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厚厚的名为敬怕的膜。

很长一段时间，她竟然觉得米歇尔的吵闹也挺不错的。人总归是喜欢热闹的，她也不例外。

好在现在有个蓝天画了。

只是现在蓝天画在干嘛？怎么还不过来？百诺有些疑惑地想要回头看，可惜高墙遮挡了她的视线。

另一边，蓝天画已经是第九次尝试复刻百诺刚刚翻过高墙和电缆时的滞空术，可惜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公式转化错了导致木元素力不够还是她所构建的整体结构就是错的，总之是不足够她安全地跨过的。第十二次，木元素终于可以隔绝高压电托举着她越过了，她几乎喜极而泣。卡着最后几秒的间歇蓝天画落到百诺旁边，接受到了百诺的死亡视线。

百诺压低声音问道：“你在那边干什么？”

蓝天画面无表情：“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还没有学到中高级阵法——滞空术，那么并不会这个的我该怎么越过高压电？我尝试了十二次才成功的，并不是谁都像你那样天才，明白？”

“其实你也是个天才。”撂下这句话百诺便弓着腰贴着墙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刚刚观察到的死角位置，并不管蓝天画听后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没说假话，如果只看她施展一次便可以复刻下来，哪怕需要尝试十二次那也是一个天才，领悟力足够傲世大部分学生的天才。

她的眼光一向不错，自然不会挑错人。

王城很大，大到蓝天画快怀疑南沙这个言安首都是不是其实一半是教会的一半是王城。不过百诺倒是走的很快，依据米歇尔给出的那个抽象派地图百诺精准无误地绕过监控和守卫，找到了米歇尔的房间。

“你们总算来了。我们晚点再去，要过了午夜那边的实验室才开启。”米歇尔从衣柜的最下面翻出两套实验室的服装和两个身份ID卡一并递给蓝天画，“这是两个跟你们身形差不多的人，当时候换上这套跟我走。为了应付或许会出现的询问你们还是点开ID卡记忆一下基本信息。”

记东西对蓝天画和百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很快她们便放下ID卡商讨起今天的任务目的了。

“你先前之所以会直接邀请我，并不只只是因为你缺个帮手吧。”百诺没给米歇尔反驳的余地，她自顾自道，“教会最近丢了一样东西，在翻阅所有案卷和所有相关消息后我确定了那个东西。当年贯穿我妈妈心脏的子弹在你们皇城，搞不好就在我们要去的实验室里。”

这才是米歇尔敢直接过来直白找她的原因，因为她知道百诺早晚会过来查清的，比起到时候在被连带着警惕倒不如现在挑开一切换取一个合作的机会，反正她们的目标并不冲突。

蓝天画耳朵一动，又是子弹，看起来这真的是个很关键的东西。她摸了摸下巴，突然喊了声百诺：“百诺，其实这些日子我学了点别的。”

百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蓝天画弯起的眉眼里闪过狡黠的光：“给你展示一下。”

元素力以此为原点向周围扩散开了，躲过监测元素的仪器，她的视线覆盖整座王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借助王城不错的绿植而撒下的网。

当元素力达到一定的境界成为大魔导师的时候就会拥有沟通自然的能力，几乎是不老不死无敌的存在。但……米歇尔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眼前的那个元素强度可能还赶不上自己一半的姑娘现在就在借助木元素沟通自然获取信息，但蓝天画别说大魔导师了，她连半步都还差得远呢，这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对元素感知的强大天赋啊。

米歇尔不由得看向上一个这么逆天的小小年纪就可以沟通自然的存在，此时她正懒散地用手撑着桌子，看着蓝天画嘴角蓄着一抹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呢。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为什么要这样惊讶？”百诺微微侧脸看向米歇尔，“我和你说过吧，她很有趣，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这样亲昵。”

「要不要猜猜她来言安的目的呢？」

「是我？是言安？亦或者，整个西阳大陆？」

识海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米歇尔打了个寒颤，此刻百诺看向她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冷漠的像是流露那里的万年不化的峰奥雪山。

「你从未信任过她。」

于是，米歇尔下了这样的判断。

「不，我当然信任她。」

百诺微提唇角，冰雪消融。

「她可是我亲自挑选的人。」

她可以不去计较那些隐瞒，也可以不去探寻背后的过去，只要她们没有根本上的冲突。私人感情从来不会影响百诺在正事上的判断，理智是她身上被贴过的最多标签。当然，她也想搞清楚她和蓝天画身上有什么深层的联系。

为什么她总觉得蓝天画身上有种对她莫名的吸引？为什么她们两个的元素力并不会相互排斥？

这个无缘无故出现在边境的人身上有太多疑团了，于情于理百诺都觉得自己该把人留在身边。

蓝天画自然不会知道这场针对她的交流，她正专心致志地窃听着地图上被米歇尔重点标红的地方发生的对话。但很可惜，大概是警惕心让这群人哪怕在自己的房间也含糊着不肯明说，蓝天画连蒙带猜也只能一知半解。在心底计算完元素力消耗的速度后蓝天画无奈收回精神触角，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百诺。

“还好吗？”

“还成，我从不做超过能力范围的事情。”蓝天画眉梢带笑，“他们说的很朦胧，但大概能听明白几件事。第一，子弹确实是他们偷的。不过他们在意的不是子弹而是子弹内被保存下来足够指引他们找到你妈妈死亡的地点，那里面大概被藏了什么东西只是目前她们毫无头绪。百诺，你知道吗？”

闻言，百诺下意识想抬手抚上妥帖放置在心口处的徽章，遗物么？每个大魔导师或者大魔武师在死亡后她们的元素力虽然大部分会回归自然，但仍有小部分元素力仍然固执地守在主人离世的地方形成一个极具排斥力和隐秘性的领域。法月能够在百曼死后进入那方领域抱走百诺顺路取走子弹而不是被元素力绞杀的遍体鳞伤也是因为她和百曼的好友关系，她身上沾染了太多百曼的气息所以排斥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大。而百诺手里的徽章是自她被法月抱走时就紧紧握在手心里的了，像是知道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一样死死握着不肯松手，硬来的话还会被失控的元素力误伤。

如果那颗子弹真的能带她找到百曼离世的那个领域，那她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百诺轻轻吁了口气：“我不知道，但这子弹我是一定要拿过来的。其他的事是什么？”

“他们说，今天晚上有个大的。”

百诺稍加思考便做出了选择：“先看看那个大的吧。”

——

任谁也无法想到，王城的地下深处有着一个如此纸醉金迷的拍卖场，觥筹交错，带着各种各样面具的上流人士汇聚于此高举手中的价格牌。而被他们所竞拍的，并不是什么死物，而是一只只被囚于铁牢的魔族，大部分为年轻貌美的魅魔。

摇晃的酒杯里猩红的液体就像是自铁笼滴露的献血，被人抿下入喉。

“现在竞拍最后一件拍卖品，这是目前为止保存最为完好的六级魅魔——欲火妖姬。”带着白手套的拍卖师一把掀开红布，见到光的那一瞬间铁笼被一股巨力冲撞着前进了几步。那张昔日用以迷惑猎物的漂亮脸蛋此时布满血痕，微弱的魔力任挣扎着想要杀死眼前人。在场的大多都是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正儿八经地与魔族对战过的人，此时被这样怨怼的眼神一看便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了。

“啊没关系，新鲜的魔族总会抱有侥幸，稍加教训就好了。”拍卖师习以为常地退后几步，他朝幕后一个方向微微点头后铁笼上忽然充斥着夹带着电流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灼烧着欲火妖姬与铁笼接触的肌肤。于此同时，许多符咒自空中显现织成锁链没入她的脖间然后收紧。痛苦的悲鸣响彻整个会场，但仍倔强的没有一句认输，最后直至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起拍价，八千万。”

同族被如此愤怒足以燃烧理智，但蓝天画还是勉力忍住了冲天的毁灭欲望。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两个西阳大陆本土人类在呢。

“她们身上有禁魔咒，也难怪一向心比天高傲气的魔族现在还活着而不是同归于尽了。”百诺一只手扶了扶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的半边唇角绷成直线，声音冰冷。她翻开竞拍按钮上的盖子摁下了最高加价的血红按钮，目光透过面具投向此时软倒在铁笼里的欲火妖姬。

她上过战场，知道哪怕是相对而言不擅长战斗的魅魔达到了六级那也是相当难缠的存在，也明白倘若如果自己即将落入敌手那么几乎是所有的魔族都会选择自曝精元，所以这只欲火妖姬经过的折磨怕经历过比现在更过分更严重的折辱，还只能在禁魔咒的禁锢下只能忍受这份生不如死。

尽管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但百诺尊敬魔族这种烈性的本能。所以，还是先救下来吧，落她手里总归是比落在剩下那些人手里好。而且她也想明白，这么大费周章地买一只魅魔究竟能做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肉体的欢愉吧。

“这是个无底洞，百诺，就算你是圣女你的账户也是会被严加看管的。”米歇尔不赞同地摇摇头，尔后她又点点桌子笑道，“不如我们对半分吧？”

“不用，我有另一个不被看管的账户。至于你……据我所知一向耗费大量钱财寻找试炼地点的你现在大概率是拿不出什么现钱的吧。”随着加价的数目越来越多，屏幕上的数字堆积到一个堪称天文数字的地步，但百诺加价竞争的手还是不带停顿的。

“你们……要救她？”蓝天画愣愣地问道。

“见死不救可不是我受到的教育啊。虽然我和百诺手上沾满了魔族的血液，但那毕竟是战场嘛。”米歇尔叉腰晃晃头，“况且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西阳大陆通用法》第十一条，我就代替最高级法庭制止一下吧。而且，我们救她也不是全无目的，她应该会知道一点内情。”

“天画，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你或许对我们的刻板印象太重了。”最终以28.9亿通行币成交的百诺把目光收回来，在蓝天画脸上停留几秒后又移开，“很抱歉让你看到了言安背下如此糟糕的一面，但你也要知道我们讨厌魔族不等于要折辱她们，更不等于会看着她们在非战争未做出危害言安、西阳大陆利益时陷入绝望的境地而选择隔岸观火。走吧，去完成我们该完成的事情。”

“对了米歇尔，”百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跨出去的步子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向米歇尔，“你取好证了吗？”

米歇尔理了理自己内嵌微型摄像头的胸针，得意点头：“我办事你放心。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侍应员带着她们来到放置那只欲火妖姬的高保密房间后便带上门退下了。米歇尔和蓝天画确认这里没有任何监听监视的设备后百诺打开了铁笼，在欲火妖姬的身下画了治愈阵法，考虑到光暗元素的势不两立她并没有用元素力而是选择了更复杂的但不需要元素力参与的治疗阵法。

“好久没用过了，还好没手生。”画好后百诺微微吐出口浊气，她退后几步看着在阵法的作用下欲火妖姬身上的伤势逐渐愈合，微微松了下心。

蓝天画也终于找准时机问出了想问的话：“《西阳大陆通用法》第十一条指的是什么？”

“禁止任何人以任何手段捕捉未展现出攻击倾向造成生命安全的魔族。”对法律早已烂熟于心的百诺即刻答道。

“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通用法？”蓝天画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讲西阳大陆应当是相当讨厌魔族恨不得杀光魔族才对吧？

“那是前几任圣女留下的了，她很喜欢历史也是一个非常尊重生命的人。”喜欢历史也就意味着她会研究，会明白在历史长河中谁才是真正的原住民，会明白真正的战争源头是什么；尊重生命意味她看不惯杀生，她主张任何生命都该得到尊重包括魔族，当然是在不危及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的大前提之下。

“所以在她任期内，除了战场上外其他时候我们对魔族的态度都整体倾向于和谐共处，这个倾向直到现在还在影响我们。不过在战场上她也从不手软，好几次著名战役都是她亲自带领的。”百诺眯了眯眼，最终做下判断，“这是一位相当可敬的前辈。”

蓝天画倒吸一口气：“你们言安真的，代代英雄代代杰出，真的不愧是神明的宠儿啊。”

百诺不加以评价，只是笑了笑。她们谈话之际，欲火妖姬也缓缓地睁开眼。

“言安的圣女？”见到是百诺，她似乎有些诧异，尔后唇角提起冷冷地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怎么？堂堂圣女也需要利用我们魅魔来延年益寿增加元素力的纯度吗？”

“原来他们抓你是有这个用？我说那些早已在政坛沉寂了许久的人怎么又突然活跃起来了。”百诺眉梢向上一挑，脑海里自动将这件事同其他事情联系起来拼凑真相，“我浏览了许多关于你们的书，上面并没有提及这个。可以看在是我们救了你的份上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