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我就没再过问了,我们还是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然后等着母亲回来和我们一起看电视。
虽然心里还有点在意,但既然父亲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
不过,从那以后,父亲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他会经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提不起太大兴致,因为最近家里好像又出了点事……勒守还是一如既往的傻呵呵,而我似乎在刻意的躲避着什么。
母亲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很疲惫的样子,而且又遮遮掩掩。
某一次父亲强行去看她的手臂,我还记得很清楚——一堆奇形怪状的小伤口。
问母亲的时候,她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搪塞的说自己出了点小差,就受了点小伤。
可我并不觉……
“雷声,我回来了!”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母亲。 我立刻从书桌旁的椅子跳起来,跑过去抱住她。
她几乎是拖着已100斤的我艰难的转了一圈,然后用脸颊贴着我的额头,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想母亲了吗?”
虽然想,但是想到母亲每天身上莫名其妙的伤,我还是板起了脸,语气别扭地说:“不想……”
“嗯?”
看着她笑盈盈的脸,我忽然有点不忍。
“想……很想很想。”
然而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却感觉有点熟悉的陌生感。
“哎呀呀,勒守怎么还没睡,是在等我吗?”母亲又抱起了勒守,捏着她的小脸,“真可爱啊……”
“勒守用脑袋蹭了蹭母亲的脸:“母亲最近都好忙啊,都没时间陪我和哥哥。”
“对啊对啊~”我紧盯着母亲的眼睛,附和着,“母亲到底在忙什么呢?” 母亲脸色一僵,随即又换上了温柔的笑容,从容的避开我的目光。
“没什么啦,你们两个小家伙乖乖在家等我就好了。”
但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怀疑。勒守好像也发现了什么,偷偷冲我眨了眨眼睛。
她比我小,但是我们毕竟都是母亲的孩子,该懂的地方两个人都懂的。
我颇有些担心的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母亲……” “好啦好啦,”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你们两个小鬼。”
然后我看到了母亲的手——她刚刚在抚摸勒守的头发时,从微敞的袖口我能看到她的手臂。
那上面横七竖八的、大大小小的伤,有青的,有紫的,有些虽细小但很明显,还渗着血丝。
有一些有红色的点点。
我又看见一条狰狞的疤痕,从手腕蜿蜒到手腕,像一条黑色的蚯蚓一样,爬在那里。
像被野兽抓的一样。
它很粗,很难看,很明显地破坏了母亲的美感。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母亲会受这么多伤?
再想细看时,却只见雪白色的绷带。
我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还掐了自己,确定这不是梦以后,又难以置信的看向母亲。
但是母亲只是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臂,接着像往常一样,把勒守放下来,然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们两个小家伙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她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有啊。”我还是不依不饶,“倒是母亲,怎么天天早出晚归的。” “咳……我最近工作很忙。”母亲清了清嗓子,“所以没有时间陪你们。”
“那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我忍不住问。 “嗯……应该快了吧。”母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这个,送给你们两个。”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手镯。 我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诶?银手镯?
“这是妈妈小时候戴过的,现在送给你们。”母亲说着,方便拿出来给我们两个戴上。
“不可以弄丢了哦,这可是我……”
我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什么“比黄山的迎客松,杭州的西湖,甚至比四川的大熊猫还要稀罕的东西”……
这些作文素材实在是太俗了…… 不,重点是为什么是银手镯。
我仔细端详着勒守手腕上的那只手镯,款式有点陈旧,但银光闪闪,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养的。
而我手上的,嗯……
银色的,款式一样,但磨损的厉害,磨的发黑,上面刻的英文字母已经看不清了。
我盯着它看了半晌,然后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东西让我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什么秘密呼之欲出,让我有种想逃的感觉。
但母亲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她只是自顾自地替我们戴好手镯,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奇怪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于是在我匆匆的应付了几句后,以马上就要中考,需要复习为借口,赶紧跑回卧室。
我看着手腕上那发黑的手镯,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它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令人作呕的回忆。
虽然我不明白那些回忆为什么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我只知道,它们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再如说,刚刚母亲手腕上的那些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的一样。
可是,什么东西能留下那样的伤口呢?
而且,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我呆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个手镯看了很久,直到勒守来喊我睡觉。
我借口太困了,就钻进被窝里,把镯子藏进了枕头底下。
但勒守的确有些不对劲。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害怕。我回过神来,看见她站在门口,小脸皱巴巴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又看到父亲有些疲倦地走了出来,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然后母亲沉默的抱着勒守上楼了,似乎是回房了,她向来不希望我们熬夜晚睡,怕伤身体,所以总是上来检查,但是今天却出奇的没有……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个银手镯的意义,只觉得它很丑,很旧,一点也不好看。
而且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
……总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自己就是其中最无辜、最无助的受害者之一。
所以,第二天当我看到母亲手腕上又多了几道伤口时,我彻底崩溃了。
那种焦虑,那种不安,那种彷徨,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拉住母亲的手,质问道。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哥……”勒守似乎被吓到了,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母亲仍旧笑着的,可没有说话。
于是,突然就觉得极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