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芜山灵舫停泊处围着许多其他门派的灵舫,随着日子渐长,鬼气愈发稀薄。暮悠回时见隐和众掌门正拱手相告,对他微微点头,便和其他人出了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暮悠便观人急急忙忙的飞回了。啪地抓着他的手,“十一?”见隐不确定的又摸摸,眼里含着光。
“师兄,我境界松动了。幽冥狱鬼气重,不易修炼,我回门便闭关冲击。”暮悠眼里也含着光,谁人修炼,不是为了飞升成神呢。
月色透过迷障,莹莹的光洒下来。暮悠一身单薄里衣,坐在舫尾,头上是皎白明月,足下是狰狞厉鬼。他就这般坐着,修长的手指间绕着根红绳,绳很长,在指尖绕了好多圈,线绳顺滑,散发着红色的微光。一声叹息,就响在这片寂静月色里。好像也是这里,17年了,当年这里还有座城荒无穷苦,散修聚集,与凡间界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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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低矮,房屋紧紧挨着。那些散修多像个凡人,碌碌一生奔泊。
“师尊,修仙界,为何也有悲苦?”他那时那般天真,以为仙者远悲苦,脱凡世。
“十一,人间百态,仙者也在所难免。灵根上佳者入仙门各派,资质平庸者,碌碌一生,也不过多了百年寿命。”
那是他第一次见修仙界的人间。他生来便在支芜山,是门内二位长老之子,托与师尊教导。近百年,支芜山的最高峰,直耸入云,山顶常年积雪,生来七情淡泊,又终年与皑皑白雪依伴,好似骨里都沁入了雪的寒凉,眉目间无悲无喜,无欲无求。20年便这般过,还记得第一次下山,师兄们把他围住,他直接拔了剑,就那般比试上了。大师兄将他压在剑下,他死命挣扎,后来师尊将他们分开,大师兄便讪讪笑。给他了只笛子,玉笛清透微凉,他不收,师尊递给他,终是收了的。夜里放在床头,堆的他踞在角落——他堆了10件,各个师兄师姐送的见面礼。
阴灵体太少见的原因,便是好多人受不住修炼时仙陨了。第一峰的雪温养着他,他下不了山,师兄们便上山。后来的几十年,他都在试着做人,18岁便修了无情道。师尊的担忧,他心里明白,一旦有了欲求,道便毁了。所幸他道心稳固,可几十年,百年……他早就被霜雪同化,寒凉的,无悲喜的,如他的道,无情的。
在第一峰待了20年,57岁时,他去凡间界,明白何为众生。他终于可以下第一峰去,去见见山门外花怎样开,树怎样长,众生如何活。他在凡间界滞留了9年,看一个弱小的国苦苦挣扎9年,无奈何的战败,看诸多城池被屠戮,血那般红,他是元婴修士,几乎被奉作神明。可惜入凡间界境界封印,他也不过能够保全性命。他第一次明白“无能为力”这个词,第一次,将众生入了心,后来闭关了好久,久到霜雪又一次把它同化。
76岁,凡人早已白发生两鬓,仙人的一生才不过须臾,他依旧是少年模样。十年闭关,他被奉为天才,不过百岁的化神尊者。
“众生可入汝心?”师尊问他,他点头。
“会笑吗?”他摇头。师尊轻叹,“你二十几岁时是会的。”是吗?他20来岁时,也会笑,也笑过?怎么笑来着,他静在那,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