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并六国

【有关咱们国家文字的历史变迁，大家能够当作课外的知识予以积累，虽说考试不涉及，然而往后撰写议论文之时也能够派上用场。从我们的文字发展历程来看，小篆属于一道极为关键的分界线，在小篆现身之前，我们时常提及的甲骨文、金文皆笼统地称作大篆，不过每个诸侯国的书写方式皆不尽相同。在秦兼并六国之前，天下文字被划分成四大类别：齐系、晋系、楚系鸟虫篆、秦系籀文，也称石鼓文。而其中，和六国文字差异最大、最为原始的便是秦国文字。当时六国轻视秦国也是出于这个缘由，秦国尽管强大，却被六国鄙夷为西部蛮夷，正是由于秦国文化不兴、只晓战事的缘故。[注 3]】楚国旧地泗水项家。

项羽正与叔父项梁躲在自家的灶房里鬼鬼祟祟地观望仙迹。

外面的秦吏正在四处搜寻能够目睹仙迹变化的人家，项梁向来机敏，便佯装一无所知的模样，避开秦吏的注意后，便一边在家中砍柴做饭，强忍着不抬头去瞧，仅用双耳倾听仙迹所讲。年仅十一岁的项羽听到仙迹说“秦国文化不兴、只晓战事”，忍不住跟叔父悄声道：“仙迹所言果真是有道理的，秦人不就是这般粗野么？”

项梁斜睨他一眼，用严厉的目光示意不许他再议论，自己却忍不住短暂地抬头望了一下仙迹，垂下眼眸时，双眼满含着期望。

项家世代皆为楚将，楚国虽已覆灭，可项家的忠心未曾改变！仙迹降临项家，左邻右舍唯有他与项羽能够观测天际，这莫非预示着项家终究能够推翻暴秦重新建立楚国？倘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仙迹提及暴秦二世便亡时，他心潮起伏、激情澎湃，恨不能即刻到楚王墓前大醉三天又大哭三天！楚国有盼头了！这时，又听仙迹缓缓说道：

【秦始皇兼并了六国，然而六国人各自说着不同的话、各自写着不同的字，各地的奏疏呈递到秦始皇面前，个个都写得各异，就好比在同一个班级里，有人作业用英文写、有人用日文写，还有人用中文写，你们说批改作业的老师恼不恼呢？不光秦始皇看不懂，各地的官吏大多是六国世家子弟留任，他们也看不懂秦始皇下达的诏令，政令不通、人心不和，那怎样治理一个国家呢？所以统一文字势在必行且刻不容缓！除此之外，统一文字还有一个关键作用，便是借此断绝六国文化的延续，让后世世世代代都学习秦字、遵循秦令，日子久了谁还能记得原来的六国？大家往后都是老秦人。这便是这场文化变革运动的重要核心：文化融合、文化认同！】

【来，孩子们都瞧瞧，这是大篆的“马”字，这是小篆的“马”字，看出有什么差别了吗？咱们对比古秦字与小篆，很显然能够发现，李斯在创制小篆时将大篆扭曲、倾斜的笔画全都捋直规范，让字显得沉稳，也让每个字都能大小相同，同时让左右不均的字都尽量对称，这样就显得格外规整，单个的字或许不太明显，爷爷多写几个小篆字给大家看看——这是李斯的《峄山刻石》原文，大家看到了有什么感受？】

这题他们会！孩子们纷纷举起手：“好规整！”

“很端庄！”

“我似乎能认得出，和我们现在写的字有点像，是不是‘皇帝立国，维初在昔，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威动四极，武义直方’[注 4]？”

【是的！没错，孩子们都说得很棒。咱们都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整齐划一，这是非常“大秦”的格调，小篆就像是金戈铁马、令行禁止的赫赫秦军！因为李斯造字时除了做了这两处改动之外，还以书法家的视角，充分考量了字体的美感，小篆呈方形，对称均匀，开创中锋用笔，藏锋逆入，圆起圆收，既肃穆庄重，又端庄优美，他创造的小篆，距今已有两千多年了，虽然到了东汉，就已不再日常运用，但却一直是历朝历代祭文、兵符、帝王玉玺刻字的首选，也因为它所具备威严的美，小篆也一直是古代书体高贵和威严的象征。这也是为何我们说它生命短暂，却又长久的原因。】

李斯痴痴地凝望天际，在这个时候他还未将小篆呈奉给秦王，不过他已经提前看到自己的成果化为了真实。

真绝。

那是他的小篆。

李斯不由得内心滚烫，看得全神贯注。嬴政也是在仙迹当中才见到小篆，即刻感到心生喜爱，真是美字！

说得不错，“整齐有序”、“端庄凝重”，果然符合他的预期。

李斯有劳！

【为了推广小篆，李斯在造字之时就邀请了两个人协助他。一个是太史令胡毋敬；另一个人，大家想必都有所耳闻，便是赵高！这其实也能够解答一个时常有人提出的疑问：秦始皇在沙丘突然驾崩，为何李斯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会听从赵高的唆使，与其合谋篡改诏书诛杀扶苏、扶持胡亥登基呢？因为赵高与李斯的关系不差，两人是多年的同事，也是志同道合的书法爱好者。赵高也并非大家误解的那种无能“宦官”。】

话音刚落，秦朝众臣都有些不知所措未曾回过神来，而离开许久的蒙毅恰好也在这时匆忙归来，还带来了两个人。

一人身材修长高大，面容文雅温和，只是微微抬头望向天际倾听时，脸色有些苍白。

另一人被乳母抱在怀中，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小儿。[注 4]

蒙毅在外奔波，无法观看仙迹，并不知晓方才大殿中发生了何事。在殿门口迎接两位公子时才重新见到仙迹，但此时老者却没再开口，似乎是讲乏了，正端着个硕大的、带把带盖的大茶缸，慢悠悠地饮水。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响，蒙毅闻声转头望去，却见刚起身不久的赵高与李斯又摔倒在地了，而且两人还不约而同地五体投地跪在殿前，浑身都在哆嗦。

蒙毅诧异地瞧了他们一眼，又发现陛下与其他人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有些迟疑地低头躬身道：“回陛下，众位公子、公主中，唯有长公子扶苏、十八公子胡亥能够阅览仙迹，下臣依旨请二位公子前来进见。”

大殿中一片沉寂，不知何处卷进来一阵寒风，原本呆若木鸡的众臣不由颤颤巍巍，也被仙迹提到的胡毋敬更是汗流浃背，心跳得仿佛要冲出嗓子眼，他不由悄无声息地离同样抖个不停的李斯、赵高远了一些。

许久，玉阶上才传来嬴政仿佛从阴曹地府传来的冷笑之声：

“呵，朕方才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