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潮（1）

每一个女孩成长到某个阶段时，都会迎来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初潮。然而，在这一刻来临前，往往鲜有长辈愿意提早传授相关知识，因为谈及与“性”相关的话题时，大人们总是显得格外避讳，似乎一切与性有关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羞耻的面纱。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导致了一个令人遗憾的结果：当女孩们第一次面对经期时，她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感到喜悦，心想：“啊，我长大了，可以像妈妈那样拥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了。”（尽管初潮的到来仅仅意味着身体已具备生育能力，并不代表心理上的成熟）。

相反，她们更多的是困惑与恐惧：“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我应该怎么办才好？”种种疑惑的背后往往是慌张的，并伴随着羞耻心。

刚进入青春期的樱桃子正好遇上了这样的问题，而她的父母同样没传授给她任何有关经期的知识。

起初，樱桃子在内裤上发现了几缕细小的血丝。从四年级开始，她就习惯了自己洗贴身衣物，因此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变化，但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简单地冲洗干净，晾晒在了阳台上。

夜半时分，她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樱桃子紧紧捂住疼痛的腹部，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在床上翻来覆去，可她仍旧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因为吃了不新鲜的食物所致，并在心底埋怨母亲总是舍不得丢弃隔夜饭菜。

好不容易疼痛有所缓解，樱桃子侧身躺下，逐渐沉入了梦乡。没过多久，她被一股寒意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腹部裸露在外，被子早已被踢到了远处。就在她准备起身拉过被子时，手掌触及到床单上一片湿滑黏稠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此刻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手指，刺激着她的鼻腔。樱桃子的脑海里顿时嗡鸣一声，各种荒诞的想法接踵而至：会不会是杀手趁我熟睡之际杀死了某人？又或者是有受伤的人闯进了我的房间寻求帮助……

她迅速爬起来，摸索着寻找电灯开关。随着啪嗒一声响动，灯光亮起。然而房间里除了她刚睡过的床铺和上面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存在。望着眼前的景象，樱桃子伸手摸了摸身后，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难道我要死了吗？”“难道我患上了绝症？”……

尽管如此，樱桃子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内心还是很恐惧，可不敢告诉父母。于是，她默默地收拾好弄脏的床单，脱下沾血的衣服，换上干净的衣物，趁着夜色将染血之物洗净晾干，这才回到房间继续入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缝隙照进屋内时，樱桃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感觉到臀部传来一阵潮湿。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母亲焦急的声音：“小丸子！快起床，要迟到了！”她揉着朦胧的双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匆忙换上校服，抓起门口挂钩上的书包就往外跑。“我出门啦！”一边飞快地下楼，一边随手抓起餐桌上的一片面包塞进口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裤子后方已被鲜血浸透。

很快地，她踏入了学校的门槛，一如往常地与路过的同学们点头致意，他们的笑容热情而熟悉。然而，当一阵似铁锈般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时，不远处的几名同学皱起了眉头，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好像是金属生锈的气息。”另一人附和道。

“我也有同感。”

这时，一个正患着感冒的同学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凑近：“什么味道？”

“你还是别添乱了，鼻子都堵成这样了。”有人打趣道。

这些对话如细针般刺入了樱桃子的心房，她的脸颊因羞涩而泛起了红晕。是的，这时的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她低下头，试图不去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但内心的不安却让她无法完全忽视。她一边倾听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若自己的秘密被揭穿后，将面临的种种情景：

“喂，你们快看，她身上流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别理她，谁知道那是什么病呢。”

……

这些念头让樱桃子紧握着手中的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内心的恐惧也随着每一次心跳愈发强烈。

坐在旁边的同桌小玉自然听到了那些人的闲谈，原本对此毫不在意的她，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留心起来。就在她四处嗅探时，发现身旁的小丸子脸色异常难看，于是关切地问道：“小丸子，你哪里不舒服吗？”

樱桃子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她觉得需要暂时避开众人，便起身离开了教室。随着她的离去，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也渐渐消散，只留下一丝淡淡的余味。望着那把沾满血迹的椅子，小玉心中顿时明了，但她并未声张，反而用纸巾擦拭了起来，可惜擦不掉。

当樱桃子回来时，小玉轻声凑近她耳旁询问：“你是来那个了吗？”樱桃子的脸色瞬息万变，误以为对方是在暗示自己的病症，连忙摇头否认：“没，没有。”

见小丸子如此坚决地否认，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小玉脱下外套系在她的腰间，然后轻轻地将她从座位上扶起。

“哎——你这是干什么……”小丸子惊讶地问道。

小玉压低嗓音，将一包卫生巾塞进口袋，半推半拉地带着她往外走：“我可不想让你整天都这样，快走吧。”小丸子似有所悟，便不再抗拒，随她一同前往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后，小玉将卫生巾递给樱桃子：“换上这个就好了，以后记得随身携带。”樱桃子接过卫生巾，一脸茫然，因为她从未有人教导过如何使用这东西。

眼见小玉露出疑惑的神情，樱桃子害怕被嘲笑，便硬着头皮走进一个隔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垫好，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于是走出隔间。然而，刚迈出几步，卫生巾便从裙摆的缝隙中掉落下来。

两人同时望向地上的卫生巾，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一刻，樱桃子觉得自己生不如死，比任何时候都更想逃离这个世界。在她看来，此刻的自己就像昨晚电视里那个拼命搞笑却无人捧场，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换来观众的笑容的小丑般，那样的尴尬，那样的绝望。

如果小玉因此讨厌我，我该怎么办？

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总是或多或少会比较敏感，他们热爱这个世界的同时又怕被这个世界所伤害。

在不经意间，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悄然滚落，开始只是零星的一两滴，随即连绵不绝。她内心充满不安与彷徨，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不敢正视小玉脸上的表情，也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更害怕知道小玉将用怎样的眼神重新审视她。胸腔内涌动着复杂难辨的情感，其中掺杂着无法启齿的羞涩与自责，这一切最终都化作了不断涌现的泪水，犹如破堤而出的山泉，无论如何抑制，依旧不停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