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平离开了许臻的研究所之后,打电话取消了那家餐厅的预订。特意选择的餐厅邀请的人不来,自己独自前去,更没意思。
难得空闲的晚上,他决定随便走走。没有开导航,凭着感觉将车开到了高中附近。学校附近的配套餐饮店数不胜数,不远处的后边还有一条夜市街。看着灯火纷繁,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良平心思一动。不过接近的路口都已经车水马龙,无奈只能将车停的稍远一些。
下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一身西服与这片人间烟火不太相符,显得正经了点,不够放松。车上也没有备着衣服,只能将外套脱了,里面的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再把袖口挽起来。这样一收拾,像个社畜刚下班的模样。以后在车里多备一套休闲运动的衣服吧,他这么想着。
高中下晚习以后他还去乐队练习的时候,总会在排练完以后来附近的一家面馆吃碗面。排练的地方是学校闲置的音乐教室,虽然明面上并不提倡这种高中生组建乐队的想法。不过每年各个高中都会为了高三的毕业生组织一场毕业晚会,他读书的那几年市内的几所高中商讨了一下决定联合起来办,而且还会请电视台的人前来录像作为毕业生们的告别礼物。所以对他们组建的朋克摇滚乐队——面具,也就半推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能够为学校增加一点知名度。
其他的乐队成员喜欢去吃水煮,而他不想扎堆,又觉得水煮零零总总的没有一碗面来得清爽,就搜寻到了这家面馆。只是不知道现在这家面馆还健在么,良平带着点怀念的情感,脚步轻快地朝自己记忆中的位置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门头,良平很是开心。这家面馆还在,招牌是换过了,之前的招牌是很普通的塑料纸印刷贴上去的,现在换成了广告字体钉上去了。店里面原来只有五张桌子,现在望过去不用细数,也是超过了十张的长方形的木桌。
生意看着也比之前好,只有三张桌子是没有人坐着的。良平挑了一张靠近门口的餐桌,朝着进来门口的方向坐了下来。他喜欢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既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有时候又喜欢看人多,身处在闹市之中,他才会有一点自己是真实存在的感受。
“这是我们店里的菜单,麻烦客人自己抬头看一下,想吃什么招呼一声!”店老板在厨房里面隔着一扇大窗户对着良平喊道。手里的揉面搓面抻面的动作不停,特别忙碌的模样。一听声音,良平就知道还是从前的那位老板。
雪菜肉丝面、红烧牛腩面、阳春面、卤味凤爪面等等,和从前一样的菜单。倒是多了一些盖饭的选择,还有汤粉。
“老板!来一碗雪菜油渣千张面,还有一份千层饼!面条要抻细些不要放葱,饼上多放辣子!再给我拿几瓣生蒜!”
嗯?老板从窗户探出身子瞧,瞧见良平的相貌笑得脸上都是褶子:"哎唷!是你啊娃娃。真是好久没有见你来了,你点的这些我耳朵可记得牢固得不得了,马上就好!"
还说我是娃娃呢,良平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又无奈又有些开怀。能让他上学时候固定在这里吃,除了面条劲道又不生硬,面汤也十分味美醇厚以外,就是店里还会烤一些饼子搭配着吃,以及老板夫妻两个永远对客人热情洋溢的态度。他们不是客套官方假装出来的热情,而是像一壶温热的清茶,能够温暖到人心里去的热情。
不过六七分钟,良平点的餐品就端了上来,厚厚一层油辣子抹在表面的饼子以及热气腾腾让人眼馋欲滴的拉面。
老板还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橙子汽水放到了良平桌上:“娃娃,这瓶汽水我请你,别客气啊!”
“不行,你家小本经营,我都工作好久了,怎么能让你请呢!”
老板不由分说将良平推拒过来的汽水又推了回去,还嫌不够,又转身拿了一瓶出来:“你这娃娃怎么过了些年都开始学着扭捏起来,我家那儿子已经供出来了,现在这家店就是我和我老伴找点事做。请你两瓶汽水又不打紧,再说了,长大了的娃娃还是娃娃。我记得你那时候和那些想装大人的学生不一样,不喝酒,反而喜欢喝这汽水。快点别磨磨唧唧的,再多说一句这面钱我可不要了!”
说罢,老板扭身又回到了厨房里继续忙活去了。老板娘婆婆看到这一幕却是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你也别觉得他粗鲁,他这是谢谢你当初晚上送我去医院,你还记得吗?地上有面汤没注意,刚好那天我呀穿的那双鞋子不太合脚,摔了个怨天载道。要不是你这位娃娃,恐怕我都难过哟。”
随着老板娘婆婆的讲述,良平也渐渐回忆起了那件小事,没有想到店老板夫妻俩还能记到现在,这让他心里有一股说不上的滋味。
“娃娃看你现在穿的衣服,确实也不差这一点钱,不过请你的汽水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意,你就慢慢吃慢慢喝吧。”
老板娘慈祥地说完话,回到了结账的柜台那里,从底下的储物格中,拎着一台老式的磁带收音机,放到了柜台上。按下播放键,吱吱呀呀的传统戏曲《鹊桥相会》就在店里流传开来。
周围是吃面的食客,耳边是忽而大声忽而小声的谈话声,还有缠绵柔情的戏曲背景音,良平内心的喧嚣或者说忧烦都被抚平了。这时,他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一条消息:“今天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他抓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打了四个字‘已经完成’点击发送,泛起波澜的信息被口中的美味淹没。良平低头没注意到的是,门外的路上是许臻一行三个人正路过这家店,应该是机缘巧合,还是说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