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之后,阿念在灯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算起来有三个月,相柳大概有点生气,所以他几乎不跟她说话,阿念也不是非要上赶着的人,就开始使劲想自己生前的事。
两个人各有事做,互不搭理,一时间倒也平安无事。
先憋不住的是阿念,她想说话想疯了都。
“喂!你在干嘛?”
彼时相柳正拿着一把刻刀不停的刻着什么东西,阿念觉得,大概是送给小夭的。
小夭,她怎么会想起这个名字?
这是头一次,阿念抓住了自己记忆的一个线头,而不是之前零碎的画面。
她拽着这根线头,从记忆的门缝里拖出来一大堆东西,朝她砸过来的,是几乎全部的记忆了。
阿念的脑子因为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这些,就跟被人用锤子凿开一般,她想喊疼,却晕了过去。
相柳在她开口说话得时候压根就没抬眼,自然也看到她晕过去,他只以为她的王姬脾气上来,好一阵歹一阵,只是向灯里送了些灵力,这是他趁着阿念睡着常做的事儿。
后来,刻大肚娃娃剩下的木屑被相柳做成了一具身体,阿念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整个人沉静了不少,似乎总有心事的模样。
阿念自从想起来一切之后总是蔫嗒嗒的,她问过相柳了,是小夭把她送来的,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大概也是因为玱玹在找她。
而且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神魂不稳,她严重怀疑是不是玱玹在招她的魂。
在这种情况下,相柳告诉她他给她做了具身体,她别提多高兴了。
但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用——被剩下的东西。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念心里再有怨气,也得忍着,但是还有一个不能忍的。
“这张脸为什么跟我之前一模一样?”
有这张脸,不是走出去就是宣布我跟皓翎王姬有关系吗?
相柳没搭理她。
阿念一寸一寸的观察过去,她在认真看着这具即将属于自己的身体,她静静的躺在相柳营帐的榻上,整个人莹白如玉,几乎完美,她怀疑相柳大概是有什么做事情必须完美的强迫症。
阿念越看越满意,几乎要迫不及待的躺进去,她试了两次,都被弹出来。
“怎么回事?”
相柳看着阿念,“还要一样东西。”
一条命。
七天之后,相柳让阿念睡了一觉,说等她睡醒,就能活了。
阿念依言照做,她只觉得自己睡了沉沉的漫长的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超乎寻常的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相柳坐在旁边看着,“这是新的身体,她和你的神魂并不融合,你的从头开始适应。”
阿念瞪大眼睛,“从头学起?”
相柳又开始看军务,“对,你得把自己当做初生的婴儿。”
阿念这一学就学了三年。
她先从吃东西开始,毕竟她怕自己还没学会就被饿死,后来是坐起来,站起来,走路……
她经常走着走着就砸在地上,跟一个布袋一样,相柳的营帐没那么多东西,她只能扶着床走,扶着桌案走,而且她复生之后还要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事——那就是相柳的营帐里只有一张床。
阿念说不出自己睡床的话,就只能自己另想法子,她偷偷往外看过,这周围树很多,再做一张床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但是,不管做什么都需要时间。
所以——
相柳蹙眉看着阿念站在桌边,“你说你要睡桌子?”
阿念点头,“你睡床,我睡桌子。”
相柳没觉得阿念贴心,反而觉得她在给自己找事儿,因为是军师的关系,他桌案上的条陈文案极多,尤其是最近,而阿念要睡桌子,这就意味着他每日都要收拾两次桌案,他很累,并不想干这个。
所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阿念,“不行。”
阿念在说之前压根没想到相柳会拒绝,不过她接受的很快,几乎下一瞬,她就又开了口,“啊?要不,那我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