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语被窗外的小雨惊醒。他记起今天是周六，可以见到某个重要的人。他是禾启初。司语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多。他们约好九点半见面。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司语想，他可以随时见到禾启初。对他的思念像窗外的细雨一般连绵不断，他们有好久没有见面了呀。司语穿好 衣服，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他在镜子前整了整淡粽色的鬈发，十分灿烂地一笑，于是便满意地出门了。
楼下的早餐店十分热闹。老板娘看见司语连忙招呼他："嘿！小语啊，看看想吃点什么。"司语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是每天上学都会经过这里，所以老板娘对于司语非常熟悉了。"阿姨，五个水煎包，一杯绿豆粥，谢谢了。"司语说完便看着早餐店旁的那棵梧桐树上的鹦鹉。那是一只漂亮的小家伙，通体的苹果绿还有前额上星如同晚霞般的火橙色一点。只是一会儿，司语就带着早饭出发了。他像往常一样坐二十七号公交车，只是这一次比往常少坐一站。
司语敲响那扇沉重的红棕色木门，静静等候着。他听见房间里的人沉稳又骄躁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他们的心跳只隔着一扇门。"谁？"司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又听见像细雨般柔和的声音，如烈日般热情的声调。或许还有些喜悦吧。司语垂下眼眸，轻声回答道："我。"他看见一抹阳光般的微笑，闻见了栀子花弥漫的气味，还有禾启初。
"小朋友，你还是没有长高啊。"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司语没有回答，他关上门，换上禾启初专门给他买的小羊拖鞋——他记得禾启初说过，他觉得像司语像小绵羊，总是那么可爱。可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早饭。"司语把提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注视着禾启初的眼睛。禾启初走过去，打量着那袋早餐："又买绿豆粥啊。""你喜欢。"司语一动不动。禾启初弯着笑眼，坐在司语旁边："小绵羊吃过了呀？"司语看看他坐下来，摇摇头。浴室里的栀子花香让司语恍了神，好像旁边的人就像一朵含香的栀子。"怎么了？我太香了？"禾启初托着头，笑着看他。司语还是不讲话，依然盯着眼前的人。然后他随即感到嘴唇上的一阵炙热、柔软，就像他看见的那抹阳光般的笑容，轻轻贴在他的唇角和唇心。禾启初收回身子，戏弄般地说："香么？"司语的脸颊上染上一点浅红："嗯。""啧，我得问问我的小绵羊，'嗯'是什么意思？"司语感到气氛的柔和，浅黄色的暖光洒在他粽色的头发上，和他面前的笑容上。禾启初的声音因为早晨而有些沙哑，却因此让司语更感到窒息。"快吃，要凉了。"司语移开视线，不自在地避开了禾启初的问题。禾启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散慢又认真地说："小绵羊下次记得吃早饭，不要变笨了，被别的坏人拐走了。"然后夹起一个水煎包，放在司语前面，"咬一口。"司语的头向后一偏，皱眉："我不吃。"禾启初挑眉轻笑："做什么？想让我用刚刚的方式喂么？"司语的脸瞬间通红，他感到自己的脸热得烫手，于是乖乖咬走了三分之一。禾启初这才满意地把剩下的水煎包放在嘴里。司语看着眼前的一切出了神。
他在乱状的栀子丛中，看见空中飞旋的鹰，池中自游的鱼，他看阳光的温柔，直射于栀子艳泽的露珠。他头晕目眩，好像身处中世纪的盛美花园，然后一位绅士终于与他相遇，那位先生用法语对他轻语："亲爱的客人，我清楚地看见您。"在前夕的梦里，他梦见这些难以言状的情景，他那时不懂得上帝会给对他重要的人一些独特的出场。
次日的清晨，记载下一个甜美盛大的童话故事。栀子花生长在操场的一端，他步行至此，看见一个如骄阳般热烈的少年。被热汗浸湿的T恤像无言的浪涛。他感到世界的声喧瞬逝。他要离开，他预示到将来的沉沦和兴愉。可那抹阳光叫住了他。他的心脏就要炸裂开来，他要坠入星海，他看见身后碎裂的土路。他站在栀子花旁，无声地静置着。他看见他走向自己，露出直射心脏的笑容和爽朗的笑声。"怎么了？"司语无法直视他，看着他白涛似的T恤。"同学，认识一下。"司语看见他伸出的手，却更有种接近死亡的腼腆。"嗯。"司语别过头，忽略他那只右手，看着栀子花的细蕊，"司语。"那个男孩无奈地收回右手，却又释然地笑道："私语么？好安静的名字。"司语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他。"我是禾启初。禾苗的禾，开启的启，最初的初。"禾启初的笑总能击中司语跳动的心脏，他感到这个特别的名字，要蔓延至他全身的每一处还算鲜活的血管，自此融入他的整个生命，占据他的灵魂，吞噬他的自我。"我们还会见面的，"禾户初转身离开，回头向他招手，"司语。"司语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看着他回头，看着他向自己招手，听见他穿过自己透明躯体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他记起栀子花的香气笼罩在禾启初的全身，他记起白纸上锋芒难匿的英气和随性柔和的包容。
他记起梦中的绅士用法语对他说:"亲爱的客人，我清楚地看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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