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说着没关系,可金玲怎么看不出她的失落。江家以历代做首饰闻名,江采琼幼承庭训,学得了一身非凡的技艺。
刘三好显然继承了其母的天份,拥有一双制钗的巧手。可惜却因为钟、阮二人的恩怨,导致她无缘于司珍房,不能再学习继承母亲的技艺。
既然配房之事不可改变,金玲便决定努力学习,再把一身技艺暗中传授给三好。
因此进入司珍房后,她便不再藏拙,展露了连阮司珍都惊讶的天赋,她进境神速,又勤奋好学,经常得到阮司珍的私下教导。而她学会的所有制钗的技艺,都在晚上被她尽数教给刘三好。
“今天阮司珍向我们演示了错金银,真的很精彩!”
三好微微失落地低头,“要是我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
她还有未说出口的话,娘死后,金玲便是她在宫里最亲密的人。娘刚去世那几天,晚上不抱着金玲,她便睡不着觉。分入司制房这几日,焉知三好每晚有多辗转反侧。
金玲放下手中的材料,凑过去抱住她,“总之都是大人不好,害得我们被拆散,见面也要偷偷摸摸。三好...晚上不能抱着你睡,我都睡不着的...”
三好闻言,直愣愣地瞧着金玲,眼眶酸涩,“金玲,我也是...”
她从来没有将金玲当作她的丫鬟,一直以来,都是视她为姐妹的。母亲死了,金玲和父亲,便是她唯二的亲人。
金玲攥着小拳头:“等将来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发号施令的人,不会再受人摆布。”
三好点了点头,笑道:“将来你最好是做司珍,到时候,你就可以向尚宫大人要求调我过房,把我搭救到你身边了。”
金玲被萌的说不出话,拉着三好的小手不放,郑重点头,“我一定会的!”
她拿出怀里用手绢包着的糖莲子,“今天阮司珍夸我勤快,打赏了糖莲子给我,我留给你吃。”
三好笑得甜甜,剥开糖纸,自己吃了一颗,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月光下,两个小学婢靠坐在一起,淡淡的温馨与甜蜜萦绕着她们,时间也将这一刻定格。
宫中风云变幻,每日都尔虞我诈,但这一切,却与两个小学婢无关。
进入这个世界后,系统在任务面板中更新了一个人物属性面板,方便金玲实时查看自己的各项数据。
体质:60(尚算康健)
容貌:60(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气质:?(看不出来)
魅力:?(有这东西?)
才艺:10(入门)
声望:10(由尚宫局小学婢们倾情提供)
技能:首饰工艺(低级)
金玲:“......”
别的倒也算了,她才六岁,属性烂一点怎么了?但她的声望,居然是凭借着和钱飞燕那群小丫头们吵架得来的吗?
先前凝练的天仙玉露用的用,卖的卖,一滴都不剩了。如今的身体又是肉体凡胎,自然也不可能凝练出这等精纯灵药。
但每天晚上,她都努力采帝流浆修炼,纵只得一丝灵气,也足以改造这个身体。而且比之天仙玉露和洗髓丹那种大幅度的提升,这样细水长流的改变才更合理且不引人怀疑。
过了几日,司膳房的谭司膳请了众人来参谋她新制的点心,金玲和三好亦随侍在各自司级身边。
阮翠云夹起一块糕点正要吃,便听钟雪霞阴阳起来。
钟雪霞“哎呀,宫中发生这种事情,稍微有点良知的,都没胃口吃了。”
阮翠云顿了一下,并不理会,便要继续吃。
钟雪霞“光王年纪轻轻遭逢此劫,本来聪明机敏,却一夜间变得痴傻蠢钝,祸延一生。”
阮翠云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钟雪霞下一句。
钟雪霞“说到底都是因为那支金钗不详,光王和郑太妃无故惹祸,想来是应劫受灾了,何其无辜啊。”
日前郭太后发落了凤凰朝日牵涉进来的一干人等后,回去又做了几天噩梦,便召来蔡尚宫与阮翠云,叫她们毁了那只钗。
阮翠云不想自己和江采琼的心血就此被毁,于是狠心自残,托词金钗不详需要祈福化解怨气。谁知反倒被郭太后借题发挥,将这支钗插在了郑太妃的头上,说是让她为国祈福,实则藉此故意羞辱。
阮翠云冷笑一声。
阮翠云“钟司制若要怪我,就请直接说,不要指桑骂槐。”
钟雪霞愈发来劲。
钟雪霞“既然你敢认,我也不妨直说。若非你宁愿自伤其身保住那只钗,光王也不会遭逢此劫。”
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谭司膳和胡司设看她越说越离谱,终于接腔,几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句机锋,阮翠云将钟雪霞顶了回去。
钟雪霞嘴上没讨到好,没滋没味叹了一句。
钟雪霞“郑太妃和光王真是倒霉。”
谭司膳作为东道主,打了圆场,笑道:
谭司膳“反正太后已批准光王离宫,去道观静养,能保住一条性命,总算是天公见怜。”
胡司设“能保住性命又如何?人已经变成了这样,小小年纪还要离开生母去什么道观。更惨的是,因为此事不详,太后不准他从正门出宫,要从侧门走。就连送行也不行,真是稚子无辜啊。”
金玲和三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担忧。之前三好说过,江采琼重病即将辞世那天,她跑出去摘琼花,实则并没有摘,只是在地上捡了两朵,便被太后身边的徐妈妈指为偷盗宫花,要责罚她。
多亏了小光王的帮忙,才没让她受到刁难,事后还送了她两朵琼花,叫她送给母亲。
对于三好来说,光王帮助她完成了母亲最后的心愿,她心里十分感激。对于金玲来说,她不仅是感念少年那份善心,还因为光王是她的任务对象。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约好偷偷去为光王送行。
在光王离宫当天,两人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送光王出宫的轿辇。太后似乎真的很不待见光王,这副仪仗寒酸的可怜,除了几个抬着轿辇的轿夫之外,便只跟着一个布公公。
“布公公!”
三好大喊,看布公公回头,便拉着金玲跑上前去。
布吉祥虽是奸佞宦官马元贽的徒弟,却实在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此时微微弯腰看着面前两个小宫女。
布公公“三好,金玲,你们找我什么事?”
三好道:“我们知道小王爷要离宫,想来送他一程。”
布公公有些为难,却还是使了个眼色,叫她过去。
二人追上轿辇,光王听到声音,忙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只见他满脸是泪,头上青紫的伤都还未好全,便被急着赶出宫去。此时的小少年哪里还有之前那副意气张扬的少年风范,看到两人,便急着问道:“是不是我娘叫你们来的?我想见娘...”
三好有些无措:“你不要哭啊。”
光王却忍不住,“我不要离开我娘,没有娘在身边,很苦的...”
“小王爷,你不要哭,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金玲晃了晃三好的手,“我们请你吃糖,糖很甜的,你吃了就不觉得苦了。”
光王看向说话的金玲,心中的苦闷也不禁被她天真的话语冲散些许。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看她这么小,想必也不懂自己和娘分散的苦楚。
三好接到金玲的示意,也将怀里包着糖莲子的手绢拿了出来,送给光王。
“是啊小王爷,糖莲子很甜的,你觉得苦的时候就吃一颗,苦中一点甜。”
光王接过糖包,方才的彷徨伤心散去许多,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融融的暖意。
三好和金玲停在原地,不再追着轿子,就这样目送光王的轿辇远去。
光王紧紧攥着手绢,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与这两个小宫女不算熟识,甚至不知道她们的姓名。只是前几天好心送了其中一个几朵琼花,没想到,自己出宫的时候,却只有她们愿意来相送。
“苦中一点甜”,想着两人的话,他打开手绢,里面便是一小包油纸包着的糖莲子,个个白胖圆润,分外像那个说要请他吃糖的小宫女。
光王刚含泪吃下一颗,想起那小宫女说叫他不要哭,哭起来便不好看了的话,又扯出一丝笑来。
他感受着舌尖清甜的滋味,不由摩挲着那条手绢上面,小而秀气的金玲二字。
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光王擦掉眼泪,捧起边上仅剩的能陪伴着他的小乌龟。
他会记住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