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找上了袁罡。
就在袁罡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过后，一众新兵解散，唯独林七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袁罡看出他眼中的执着，有些认命般的叹口气。
两个人找了个方便谈话的地界——教官监控室。
袁罡遣散所有教官，刚一落座，林七夜就急切地开口：
林七夜她去哪里了？
袁罡沉默片刻，从监控中调出了不久前的影像。
一众新兵倒在地上，整体排列宛如集体入睡，冷凝站在林七夜的边上，眼神中不带一丝情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训练营。
袁罡结业考试，是她的手段。
袁罡至于现在她去了哪……
袁罡看着林七夜，那双凌厉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怅惘的情绪。
虽然他的权限没办法查到冷凝的信息，但他可以接触到林七夜的档案，对于林七夜和冷凝过去的事也知道一些。
也因此，看着林七夜的神情，他很难不共情。
林七夜我还有问题想问她，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林七夜攥紧拳头，死死的盯着袁罡，企图从他的眼中获得些许信息。
她当初说走就走，结果忽然出现在训练营里，却表现出忘记一切的姿态。他更没有忘记，冷凝那克莱因境界的实力。
有些事，他怕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袁罡叹息一声。
袁罡你要答应我，不离开沧南。
林七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袁罡市东机场。
袁罡距离她离开不过一个小时，你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
林七夜道谢一声，冲了出去。
袁罡看着林七夜的背影，重重叹息。
也不知道，他这个选择，究竟对不对。
……
冷凝坐在候机厅，平静的注视着玻璃之外的蓝天。
一架飞机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林七夜看了眼起飞的飞机，急匆匆地跑到服务台去查询冷凝的信息。
似乎得知什么令人绝望的事实，他忽然泄气一般，整个人都颓丧起来。
冷凝下意识的笑出声。
她反应过来，连忙调整好情绪，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可林七夜是何许人也，很快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的踪迹。
她没动，更没跑，就坐在那里看着林七夜跑过来。
林七夜你没上飞机？刚才那一班……
林七夜心里乱得很，问出来的问题也很可爱，冷凝微微点头：
冷凝显而易见。
说完，她拍拍身边早已留好的空座位。
林七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生怕她会消失一般，冷凝任由林七夜打量自己，并没有先开口。
林七夜冷凝，我……
话到嘴边，他却卡了壳。
他要问什么呢，他能问什么呢，明明已经推测出，冷心难以改变，明明清楚冷凝的遗忘和离开是必然的结果，可他就是不死心。
他只是不死心。
明明已经走上了一样的道路，但两个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这个结局，他真的很不满意。
可又似乎，无力回天。
冷凝轻笑一声，莫名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冷凝冷心，是一件杀器。
冷凝我是冷心的载体。
冷凝喜、怒、哀、惧、爱、恶、思，人的七情，会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而被舍弃。
冷凝我花了三个月，晋升到无量境，舍弃了包括爱在内的前五种情绪，以及产生情绪的全部相关记忆。
冷凝然后，我来到了集训营。
爱意消失的太快，快到她来不及思念，就已经全部失去。
所以，彼时冷凝和林七夜再次见面时，失去了对林七夜的全部记忆。
冷凝现在，我是克莱因境。
冷凝林七夜，我只剩下思了。
她平静的叙述着，仿佛说的不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而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故事。
冷凝这些，能解答你心中的问题了吗？
冷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林七夜很清楚，这个笑已经不是过往的那个小太阳了，甚至于现在这个笑变成了一个不达眼底的机械般的表象。
林七夜沉默了许久，冷凝也并没有催促，末了，他苦笑着问：
林七夜你……是自愿的吗？
冷凝微微一愣。
她原本以为，林七夜会质问，会不解，会愤怒，甚至可能产生恨意，毕竟看上去，过去的她对林七夜来说真的很重要，而看着重要的人消失在眼前本身就是一件心如刀割的事情。
可林七夜只是很轻很轻的问，问她是不是自愿的。
冷凝垂眸。
很快她就意识到，她并没有产生什么别样的情绪，更没有必要借着这种微小的动作掩饰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说：
冷凝我不记得了。
冷凝我丢掉的情绪太多了，已经记不得了。
究竟是自愿也好，还是被迫也罢，所带来的情绪都已经被她舍弃。
无所谓主动被迫了。
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
可笑的是，她连过去的她是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冷凝冷凝，已经死了。
她再一次，近乎残忍地说出这个事实。
林七夜只觉得心痛无比，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疲惫感。
可他看向冷凝的眼神始终的带着笑意的。
林七夜你就是你。
林七夜无论如何，都是你。
时过境迁，答案未变，心境却改。
冷凝并没有要与林七夜争辩什么的想法，她只是扯扯唇角，随后站起身就要离开。
不曾想，手腕被人轻轻地拽住。
她没有甩开林七夜的手，同样也没有回头。
林七夜如果……
他想问，如果有别的办法，冷心是不是不需要舍弃一切。
这个问题早早就萦绕在他的心头，可他终究没有问出来。
他只是话锋一转，温和地说：
林七夜冷凝，好好活着。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要有冷心，他同样清楚这样的战力所做的事一定充满危险，但他什么都不会问。
他知道，冷凝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如此，这样的期许就足够了。
冷凝（残存的情绪似有涌现，她却只当没有注意，平静地说）林七夜……
冷凝我想，我会希望思念你许久。
她希望，那一天，来的慢一点。
至少可以，让她多记住林七夜片刻。
但她更清楚，那只是希望
说完这话，冷凝轻轻的拨开林七夜的手，径直离开。
直到视线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林七夜才摊在椅子上，他将意识投入到精神病院中。
面对病院中的神明，他平静地问出那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林七夜冷心，真的无解吗？
冷心，真的……
无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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