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属于我
周如曜刚搬来北京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就是张怡宁。
因为找不到路,她在公园长椅里呆坐着,抬着头傻傻的望着天空,看上去像一只误闯人群的孤零零的麻雀。
这是张怡宁的描述,但周如曜怀疑她夸大其词了,毕竟她当时只是迷路而已。
周如曜正觉得有点累了,抬手揉了揉脖子,就感觉到旁边坐了个人。
她侧过脸去看,是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女孩,看上去比她大一点儿,姿态懒懒散散的样子。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女孩开口了:“你第一次来这儿?”
一口纯正的京腔,似乎是当地人。
周如曜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不得了,直接打开了女孩的话匣子。
“看你在这坐挺久了,又是望天又是看地的,很无聊吗?”
还没等她回答,女孩就对她笑了笑,“我带你玩儿吧。”
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唇边柔和的笑意,周如曜着了魔似的点点头,同意的话脱口而出:“好啊。”
然后她就被带着满大街疯跑。
不过没一会儿,就被一个中年大叔抓住了。
“张怡宁!”
周如曜抓着她的手,停下来微微喘着,听见身旁的人啧了一声,低声嘟囔着什么。
男人瞪着眼吼:“又翘训练!”
女孩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你要是还想跟我玩,就来体校找我。”
然后她吊儿郎当地走了,边走边嬉皮笑脸地和男人保证自己下次不敢了。
第二天放学,周如曜绕来绕去才找到地方。
那个女孩在门口等着,似乎笃定她一定会来一样,对她扬起一个笑,“你来了。”
随后被她领着在门卫那里登记,周如曜依稀看见她写下了妹妹两个字,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却先被打断。
“我要先训练一会儿,你坐这等我。”
然后周如曜呆呆地坐着看她们打球,满天乱飞的球,她眼睛都看累了。
她眨了眨眼,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困了?”
周如曜点点头,问道:“你叫张怡宁啊?”
她轻轻嗯了一声,坐在她旁边擦汗。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啊?”
她看了一眼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似乎被逗笑了,配合她:“那你叫什么呢?”
“我叫周如曜,今年九岁。我前几天才搬来北京,之前都在上海住。我家住花园小区。”
张怡宁被她这段话给惊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
“好好好,我知道了。”她拍了拍她的脑袋,笑意盎然,“周小如。”
“不是周小如,是周如曜。”她纠正。
张怡宁满口应和着,拉着她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临别之际,张怡宁捏了捏她的脸,“明天还来找我玩吗?周小如。”
“我会来的。我叫周如曜。”周如曜答得认真。
从那天起,周如曜每天放学后就跑去体育馆,时间久了,馆里的大家都认识了她,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教她打球,不过周如曜体育天赋一般,还是没救。
这人把乒乓球打成了羽毛球,球一个比一个高,而且自己经常接不到。想跟她打个来回都难。
每当这时,张怡宁就老是对着她笑,似得意似嘲笑,让她恨得牙痒痒。
“周小如,你这不行啊。”
周如曜一万遍重复:“我叫周如曜!”
她呆在体校的时间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基本上成了学校——体育馆——家三点一线的模式。
她跟张怡宁呆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具体表现为她平时放了学去体校找她,周末张怡宁跑到她家楼下叫她去玩。
春去秋来,一年一年,两个小孩就这样陪伴着彼此长大。
很快,周如曜上了初中,是那片区最好的学校,她妈妈托关系让她进的。
为之付出的代价就是,周如曜必须要把数学成绩提上来,她被逼着去上补习班。
张怡宁的训练也变得更加严苛了,能够放松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她还是一有机会就溜出来,跑到她补习班外面等她,倚着门框懒懒散散地看着她,有时候是皱着眉似乎思考着什么,有时候很开心地扬着笑,有时候耷拉着眉眼出神。
但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在那里。
周如曜一回头就能看到她高高瘦瘦的身形,像一棵柳树,纤细又顽强。
两人静静地走在夜色中。
“张怡宁。”周如曜突然叫她。
“嗯?”
“你为什么会去打乒乓球啊?”
张怡宁沉吟一声,“就想打就打了,很有趣。”
“你真的很喜欢乒乓球。”周如曜肯定地说道。
“嗯。”张怡宁嘴角微微上扬。
周如曜语气充满羡慕:“感觉很酷啊,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垂下头叹气,“我怎么就没有呢?”
“你可以来给我加油。”张怡宁垂眸看着她,专注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寂静山谷的星星。“一直给我加油。”
周如曜直直闯入她的眼底,恍惚中似乎有什么跳的很快,又好似有什么要融化。
她着了魔似的点点头,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答应了。
后来周如曜能有机会就会去到现场看球给她加油,但是次数不多。
毕竟赛事时间经常和她的上课时间和补课时间冲突。
但周如曜每次到现场都会得到一只特别高兴的张怡宁,比赛前会兴奋地朝她挥手。有球迷注意到她的动作就会探头来看,把周如曜看得都不好意思动,只好在座位上扮演人偶。
进入比赛的张怡宁很不一样,虽然她也见过她和体校里的人打球,基本上也是没什么表情,眼神认真地追着球看的样子。但赛场上的她好像更不一样,更面无表情,更冷酷霸气,还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沉着。热得冒汗的时候,会拿着球拍给自己扇风。
周如曜的视线跟着她被风带起的细软的发丝一动一动,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她想,妈妈说错了,她才不是什么太阳,她只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太阳的一粒小尘埃。
但是小尘埃也很幸福,因为她可以在太阳身边浮动。
她弯唇笑着,终于动了动,抬手回应了赢下比赛的张怡宁。
时间在弹指一挥间流逝。周如曜没有浪费她妈妈在补课班花的钱,如愿地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高中。
为了表扬她的成果,妈妈举办了一场升学宴邀请了很多人参加。
周如曜对大人间客套的寒暄不感兴趣,在台上随便讲了几句就拉着张怡宁溜到外面去玩。
“妈妈也真是够大费周章的。”周如曜撇了撇嘴,不懂她的心思。
“她肯定是没想到你能考这么好吧。”张怡宁唇边带笑,揉了揉她的脸。
“哼哼,”周如曜得意洋洋地抬了抬头,“这说明我周如曜想做什么还是能做得到的!”
“哟呵,瞧把你能的。”
“我、其实该不会是天才吧?!”周如曜似乎想到什么,难掩激动。
张怡宁低下身子,一点点凑近她,随后轻轻用自己的额头撞了下她的。“收收你那得意劲儿吧。”
很轻的力度,明明不痛,但周如曜却莫名感觉自己被撞得晕乎乎的。
“张怡宁,你撞痛我了。”她控诉道,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小娇气包。”张怡宁直起身子,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
夜风轻轻掠过耳际,银白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泻在两人身上。
“你高中住校了,没有我看着,不许谈恋爱啊。”张怡宁冲她挑了挑眉。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老爱关心这事儿。”周如曜感觉莫名其妙的,来回扫她一眼。
“成不成吧你就说。”
“成成成,绝不谈恋爱。”
张怡宁得到满意的答复,又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如一泓温暖的春水,“不要太想我。”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了。”周如曜没所谓地说,“你安心地打你的球去。”
说大话了。
周如曜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很想她,尤其读高中以后,时间特别少,别说见面了,就连电话都打得比以前少多了,毕竟有时不是她在训练接不到,有时就是她还没下课。
长此以往,周如曜就有些担心,打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张怡宁她们还是不是好朋友。
第一次问把张怡宁问懵了。
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周小如你读书读傻了?”
周如曜当然不肯明说,就是拐着弯的要她承认她是她最好的朋友。
后来“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就成了她们电话开头固定的问候语。
张怡宁每次都耐心地说是,但是有一次沉默了很久也没回答,把周如曜吓得连连追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周小如,你好好念你的书吧。”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周如曜当时满肚子疑问和不安,好在那时候临近期末,很快她就等到了放假,抓住了不理她的张怡宁。
张怡宁跟个没事人似的对她笑了笑,“哟,回来了?”
“你少给我装傻了,”周如曜一脸不满,“你竟然挂我电话。”
“冤枉啊,当时没话费了才挂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说什么啊?”
“张怡宁!”周如曜有点委屈了,眼泪涌上来挂在眼角将坠未坠的,哽咽道,“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了吗?”
气氛一时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张怡宁叹了口气,随后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张怡宁撑开她的指缝与之十指相扣,问她:“有这样的好朋友吗?”
周如曜傻傻地抬头看她。
张怡宁轻轻地靠近她,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咸咸的,又问:“有这样的好朋友吗?”
周如曜感受到她柔软的唇瓣在自己脸上的触感,仿佛被电流贯穿全身,说不出话来。
这还没完,张怡宁往下移动,轻轻压在了她的唇上,像一朵花压在另一朵花上,声音有点抖:“有这样的好朋友吗?”
周如曜思绪一片空白,脑子空荡荡的,只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
张怡宁退出去盯着她,颇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我……”周如曜声音有点干涩,她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抬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意图让自己变清醒一点。
“嗯、要不你说点儿什么吧……”她吞吞吐吐地憋出来这么一句。
张怡宁的不安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轻声笑着,“笨蛋。”
周如曜与她对视,从她的眸光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看到自己期待的眼神。
好像从很久以前,她就在期待了。
期待着什么?
“跟我在一起吧。”张怡宁清亮的声音径直传入她的耳中。
期待着这句话。
周如曜笑了,她的眼里流转着蜜一样的光泽,嗓音也像被蜜染熟了一般:“好啊。”
和张怡宁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和往常好像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她们亲亲抱抱的次数多了。
但也没多到哪去,因为张怡宁很快被调到了国家一队,训练更刻苦,赛事更多,要满世界飞。
周如曜眼泪汪汪地盯她,也不说话,一幅被负心汉辜负的样子。
被她看得一阵好笑,张怡宁微微弯腰亲了亲她的脸,“这么舍不得我呢?”
她难得坦诚:“是啊,你看我俩刚在一起,就开始异地恋了。”
张怡宁轻笑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掐着她的下巴和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她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声音渐低:“周小如。”
“嗯?”周如曜吃吃笑了一会,神情如梦如幻。
“真傻。”张怡宁又笑她,抬手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
“不跟你计较。”
“记得想我。”
“嗯。”周如曜在她怀里蹭了蹭,小猫似的,“你好好打球。”
然后周如曜又过上了无聊的住宿生活,照旧学习,照旧吃饭睡觉,照旧和张怡宁打电话。
有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她就一直叫张怡宁的名字,然后开始傻笑。
张怡宁就也对着话筒笑,笑声被电流模糊,带有缱绻的意味。
暮来朝去,周如曜终于从繁忙的高中生活中解脱。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她妈妈又搞了一次升学宴来庆祝,这一次邀请了更多人参加。
好在张怡宁也回了北京,有几天休息时间。
周如曜欢天喜地地跑过去挂在她身上,“张怡宁你终于回来了!”
“重了。”张怡宁把她往上提了提,点评道。
“没有!”周如曜炸毛,辩解:“这都是水分!过几天就会变轻了!”
张怡宁玩味一笑,“我也没说什么啊,重了是好事,你急什么呢。”
“女孩的体重不可轻提!”周如曜煞有介事地哼了一声。
她摸了摸她的肩背,果不其然摸到她突出的肩胛骨,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还这么瘦啊。”
“没办法,”张怡宁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训练太辛苦了呗。”
“你肯定没好好吃饭!”
“哪能啊,我是没力气走到食堂去。”
周如曜看着她眼下的青黑,抿了抿嘴,喉咙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又刺痛,她停顿了许久,还没说话,眼睛就被遮住了。
她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虚虚地盖住周如曜眼中不自觉蔓延的心疼。
“逗你玩呢。”张怡宁打破安静,调笑道。
“……坏蛋。”周如曜低下头,不知道信没信。
“又开始骂我了,”张怡宁把手挪到她脸上,凑过来,一副流氓样儿,“小妞,让我亲一个。”
周如曜仰头把唇送出去。下一秒,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唇瓣被人含住,仔细舔吻。
忽地,敲门声响起,是妈妈在催她出门了。
周如曜吓得一激灵,连忙推开了身上的人,她一边应和着,一边整理衣服。
“怎么这么慢呢?”妈妈刚皱了皱眉,看到一旁的张怡宁,就眉开眼笑了:“这不小宁呢么,回来啦?”
“刚到不久。”张怡宁乖巧地打招呼,笑了笑。
“哎哟想死我了!来来来!”妈妈亲热地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对自己女儿抱怨道,“小曜你也真是的,不跟我说一声。”
周如曜郁闷地看了一眼亲如母女的她俩,还收到张怡宁给她的wink。
这个人刚刚压着自己对她进行剥削,现在还当着她妈妈的面装乖乖女,有没有搞错啊!
不过郁闷是一时的,她过了几天和张怡宁黏在一起的日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随后张怡宁又踏上了比赛、训练的路。周如曜就像以前一样给她打电话,不过她接到的电话越来越少,能打通后那边的人也总是闷闷的,一次比一次沉默,仿佛山雨将至,逐渐风满楼台。
后来果然爆发了。
透过荧幕中模糊的画面,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穿着粉色运动衫的人,她的玩伴,她的挚友,她的恋人,她的家人。
她看着她气场越来越低迷,越来越没信心,最后甚至弃球不接、摔拍离场了。
她动身前去请假,还好这次社会实践就在附近,她想,应该赶得上。
“……嗯?”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她声音低哑:“怎么了?”
“你在哪呢?”
“九运会啊。”
“我说你在哪,广州哪呢?”周如曜轻声问,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噼里啪啦作响,过了一会儿,张怡宁结巴地问:“你、你来了?”
“刚巧在这附近实践,过来看看你。”
周如曜安静凝视着她。
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和挫败,黑眼圈更重了,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
张怡宁走过来,眉梢带了点笑意,“有这么想我?”
周如曜鼻头一酸,眼里有了酸涩的刺痛,她出现在这好像也没什么用,她也不会打球给不了她什么帮助,反而还要让张怡宁来安抚自己。
“别笑了,难看死了。”她抬起手抱住她,声音轻轻的:“又输了。”
“嗯。”张怡宁脑袋往她颈窝里埋了埋,带着几分苦涩地应。
“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
“要拿金牌。”
“不是这个。”周如曜侧过头看她,“你说你要当乒乓大王。”
“……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你还记着。”张怡宁有些羞赧。
周如曜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的事儿我一直都记得清楚。”
张怡宁没说话了,只是一直、一直、静静地抱着她,像一棵不动的树。
良久,她才抬起了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抱怨着:“周小如你也太矮了。”
见她恢复正常,周如曜给了她一个眼刀,“不提身高咱还能做朋友。”
张怡宁低声闷笑,笑够了才拉着她往楼上宾馆走,“开房去。”
“你少说这种浑话!”周如曜脸色一红,对于她把回房休息说得这么暧昧不清也是服了。
晨光微明,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周如曜赶了个大早起床,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下,不料还是把人吵到了,“走了?”
她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张怡宁,走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十二分的爱怜与温柔。
她耳语着说:“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乒乓大王。”
张怡宁思绪还不清醒,听到这句话却本能地笑了。
傻小孩。
禁赛期间,张怡宁重振旗鼓,卯足了劲儿训练。而周如曜也因为繁重的课业而忙碌起来,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不断向前走,心与心的距离却并没因此疏远,反而更加紧密。
用她妈妈的话来说,“你们俩孩子倒是像对老夫老妻似的。”
周如曜笑而不语。
面对令人讨厌的事情,或是令人感到疲惫、无法坚持下去的事情,却依然持续不停地做下去。
这就是天才。
这就是张怡宁。
她在赛场上大放光芒,赢下了一场又一场比赛,无数掌声和欢呼为她奉上。地点不断在跳转,但她手拿金牌站在颁奖台上唱国歌的场面一直没变。
耀眼的。
灿烂的。
意气风发的。
属于她的太阳。
周如曜把看完了的录像带子慢慢收起,这些都是她没能去现场看的比赛,从以前起就一直在记录着,应该、不对,是一定还会一直保留到将来吧。
“周小如,”来人从背后抱住她,声音带笑:“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是啊。”周如曜没有否认。
“我也爱你。”张怡宁啄吻了下她的耳朵,在她无名指上套上了一个质地凉凉的戒指。“一直在一起吧。”
周如曜摸了摸坚硬的戒指,又将手覆在她手上,彼此传递着温度。
她听到自己说:“好啊。”
像她一直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