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幸与母亲去了远处,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说话。
颜幸转过头去,确认沈渡已经走远了,他压下心中的激动,“有话就直说。”
颜幸的这番姿态,令母亲神色一肃。
“周新余的那个孩子,你应该不会不认识。”
“知道。”点头。听到颜幸母亲严厉的问题,颜幸皱了皱眉,她拒绝再提这件事情,她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所以呢?”
颜幸母亲对颜幸这种漫不经心的回答很是恼火,她眼睛一睁,嗓门都高了好几度:“怎么个怎么法?颜幸,你有没有自知之明?你父亲为了他,连命都没了!”
颜幸咬着下唇,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他是不小心淹死的,他不是有意要杀父亲的,父亲为了他才会受伤,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无冤无仇。”
一向能言善辩的颜幸母亲,此时也只能将目光落在颜幸身上,她的脸色有些难堪。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通红一片,楚楚可怜。
“我们两个是怎么混到这种地步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对不对?”她泣不成声,不敢相信的望向颜幸:“为了他,我们两个又掉到了怎样的深渊里?你有病吧?“颜幸?”你怎么能让你父亲失望,又怎么能让我失望?”
一声一声的追问,将颜幸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将目光移开。
颜幸从来没有想过,在十五岁之前,他会有这样的人生。
当年颜幸家虽然谈不上大富,但也很安逸,一家人都很和睦。颜幸的父亲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儿子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才能在这方面混得风生水起,从一开始的一个小工厂发展到现在的一个小型工厂,还在城市的新工业区购买了一个工厂,不大,但因为地处市中心,所以很受欢迎。
在许氏一族,男的在外面,女的在里面。颜幸的母亲,为的就是不让父亲操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颜幸的事情上,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颜幸的肚子够不够大。衣服还热吗?有没有变高?会不会画画?她是多么的尊重自己的老公,多么的疼爱自己的女儿。
颜幸的日子更是清闲,每日里也是悠闲无比,不是上课就是作画。从小时候开始,父亲就一直教育她,让她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可是,在背后,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帮助着自己。
她的自尊心,就是因为她的父亲。
可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就死了。
本来他们在江边垂钓,没想到碰到了一个落水的年轻人,那时候正是洪水泛滥时期,就算是有经验的渔夫也不敢下去救援,而颜幸的父亲,就这么大胆地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劝说他,但是他说:“那个男孩跟我的女儿一样大,我不能见死不救。”
旁观者们用悲伤的口吻,向颜幸母女讲述着父亲生命的终结。
他拖着落水的男孩,顶着湍急的河水,一次又一次地往前冲,直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把男孩拉到了岸边。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海潮袭来,将他卷了进去,然后他就不见了踪影。
父亲死后,母亲为了照顾颜幸,也曾经努力了好几年。一个十多年的妇人,对于商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被人欺骗,被人欺凌,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并不是所有的女性,在遭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后,都能表现出与生命相抗争的坚强意志。颜幸的母亲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对于自己不会做的事情,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最后过了两年,颜幸的母亲把李伯伯接回来,跟颜幸说自己要嫁人了,自己一个人撑不起一家老小,更别说颜幸了。
从此,他的日子就一落千丈,帐面上的现金被掏空,裁员被清理,整个趣玩游戏都垮了,甚至还负债累累。这些年,她和祥林嫂一模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向颜幸诉说自己对父亲的怨念,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结果自己到了中年就成了寡妇,一头栽在了泥泞的泥泞里,从此一蹶不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诅咒着淹死的男孩,诅咒着他“害死”了徐萤的父亲,诅咒着徐萤的父亲,诅咒着徐萤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淹死,诅咒着徐萤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人。
“你知道你父亲是被他杀的,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无法释怀。”颜幸的母亲更加愤怒:“他们给你父亲买了一条生路,还买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这些年,他连见都没见你父亲一次,我也不会对他怀恨在心。”
“那是他自己忘了。”颜幸辩解:“他当时也是深受刺激,得了 PTSD,把这事儿给忘了。”
“呵呵。”颜幸的母亲嗤了一声:“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也不清楚。就算真是这样,那也不过就是不负责任罢了!”
颜幸母亲一脸严肃,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我不许你们两个在一块,你要把我往死里推,就往我心上捅!好好享受吧,毕竟,这些年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母亲!”
“我要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因为我把所有的痛苦都带到了你们的身上。我是否愿意以这种方式生活?我不是富二代,不是什么好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更不是什么好人家。你父亲让我好好养家糊口,我不是信守诺言了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来,她们两个经常针锋相对,以至于忘记了,她们也曾有过一段感情。
颜幸的心情很不好受,她望着母亲红红的眼睛,心中也升起一抹歉意,还有一抹同情。
“妈。”喊了一声。
颜幸好久没有叫她了,突然叫她,让她的母亲都是一愣。
颜幸的母亲抽了抽鼻涕,回过神来。
“我的确是来找张树的。当年,他不过是为了我们家族,才受了牵连。”颜幸的母亲一脸的愧色:“他们让我们赔偿,我们才挣了十多万,却要损失一百多万。张术让我别跟你说,说你终于有了自己的人生,让我别来烦你。”
“颜幸,你我之间,究竟是哪个人,是不是真的有私心?”
………………
***
沈渡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颜幸的一声提醒。
她往回走。
沈渡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的蔬菜已经被他放回了正常的温度,软绵绵的,还在往外冒着露珠。
沈渡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轻蹙。
她一句话,将沈渡又带回到那天,仿佛被人扒了皮,被她说过要跟他分开的那天。
和她分开后,那些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他,折磨着他,折磨着他,折磨着他。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这个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提着从超级市场买来的大包小包朝自己的停车场方向而来,同时拨通了颜幸电话。
一人不应战,二人应战,三人应战,四人应战……
一直等到手机响起来。
“人呢?”沈渡强自镇定,平复着胸口起伏不定的情绪。
电话那头,只能听到颜幸微弱的喘息,她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能感受到她心情的沉重。
“不准走。”沈渡语气有些焦急,“呆着别动,我这就去找你。”
“沈渡。”开口说道。颜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她心情很糟糕,语气都有些颤抖:“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很迷茫。”
对于颜幸的建议,沈渡直接拒绝:“来我这里好好想想。”
“沈渡……”喃喃自语。
“人呢?”沈渡斩钉截铁道:“再不说,我就跑到你家里,跑到你母亲家里,我就大闹一场。”
“不要。”林意浅摇头。
“你在哪?”沈渡语气强硬地问道。
过了一会儿,颜幸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离开,我就在这里。”
………………
沈渡飞奔着回来,匆匆从升降机里冲了出去,脚步匆匆,楼道里的灯光在这一刻猛地一闪。
他低下头,就见徐萤负手而立,背靠着墙。
她耷拉着脑袋,长发披散下来,将她一张柔媚动人的小脸上蒙上了一层朦胧。她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在宽大的长袍下,看起来纤细柔美。
“小丫头。”
………………
***
沈渡来了,却没有叫她的名字,没有关心,没有打招呼。
“你……”
颜幸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颜幸还没有离开,等她要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离开了。
她连个回家的地方都没有。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唯有沈渡,让她感受到了真正的生命,不管他对她的喜欢,对她的厌恶,都让她感受到了那种浓浓的情感。
她本来是要离开的,但是后来她又回到了这里。
“怎么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沈渡凶神恶煞道:“你以为老夫会发怒吗?”
这句话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仿佛有千百双手掌在颜幸心中狠狠抓了一把。
一股苦味,一股苦味,一股酸辣,在颜幸心中弥漫开来。
颜幸咬着嘴唇,低着头,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裤管,衣角都被她捏出了褶皱。
“我……”神色稍稍一怔。
颜幸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渡闭上了嘴巴。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房门,迫不及待地将她推进房间,一只脚在房门上一蹬,房门便被重重地关上了。
他急不可耐地再次亲上来,如烈火,如刀割。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千万条蚯蚓撕咬着,痛苦不堪。
他把她压在了门板上,把她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别给我一种你不想要我的错觉。”
颜幸抬头,对上了一对充满了感情的眸子,和沈渡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干嘛要顾及大家的感情?
她干嘛要装好人?
她已经够坏的了。
她抬起脚尖,搂着他的脖颈。
她问,“你想不想要我?”是不是沈渡……”
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压在了他的身上。
男女,本就是一对璧人。
他的呼吸,因为她的动作,变得有些粗重。
“和我想的一样,”颜幸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抢先道,“就算你想的再多,也必须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