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孩儿累了,孩儿……孩儿真的受不住了……”
“孩儿……孩儿想去见娘亲了。”
哭成泪人的少年躺在血泊中,到处都是撕裂痕迹的里衣被血浸得发黑,裸露出的肌肤也满是伤痕,少年脏污的脸上隐约可见掌痕,他颤抖着身体艰难出声:“没完成娘的遗愿……娘会……骂我的吧……”
……
庄主卧房锦床上躺的男子面色痛苦,令人痛心的场景一遍遍重复在他梦里,折磨得他几近发狂。
陈大夫为他把脉,面色凝重,许久之后,他又检查了庄主身体,随后他才对旁边侍立的总管略一拱手,开口道“庄主的脉象很奇怪,先是显死之象,后又恢复正常,可庄主如今面露痛苦,气息不稳,脉象不该如此平稳才是,老夫学艺不精,束手无策。”
话音一转,“不过,宋大夫或许可以看出些什么。”
同样等候在旁的萧润声闻言震惊道:“什么?他?他看着都能当你儿子了,他能行吗他?”
“二公子放心,宋大夫虽然年纪小,但入山庄的这些时日为我等解决了不少疑难问题,学识不在我等之下。”
一番相劝,陈大夫退下,唤了宋大夫来。
宋大夫,就是当初给了萧承景伤药的人。
萧承景还没亲眼见过他,所以当听到屋内人说要请宋大夫时,他心中微喜,对这位愿意冒风险为他治病的大夫,他是心怀感激,想要见上一面的。
很快,宋大夫就提着药箱走进院内,入目便是跪在院内正中央的萧承景微颤的身影,他脚步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对着他拱手“大公子。”
萧承景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客气,下意识抬头,又连忙颔首回礼,心里感叹宋大夫的年轻俊朗,错过了他看着自己的古怪的神色。
宋大夫进入屋内,一边给萧枳把脉一边观察他的状态。得出的结果依然是他脉象平稳但神色痛苦,气息不稳。
他掀开萧枳胸前衣物,在紧挨心脏处刺下一枚银针,正好是宴会上被射入毒针的地方。因着站位原因,总管和萧润声都没有看到那个细小的伤口。
银针取出后,萧枳的神色渐渐正常下来,宋大夫交代完注意事项就离开屋内。
路过萧承景时,宋大夫脚步顿住,他看着萧承景苍白的脸色,似是不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道:“大公子,这是我自己调配的疗伤药,对外伤颇有用处,你收着吧。”
萧承景有些受宠若惊,感谢一番后表示不用。其实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不敢要,若是被父亲知道他私藏伤药,不仅是他要受罚,还会连累宋大夫。
父亲的罚,哪怕自己受过很多次,可每次挨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捱,那种快要深入骨髓的疼痛每每折磨的他几近崩溃又无能为力。不能给自己留下把柄,他想。
见萧承景态度如此坚定,宋大夫只好作罢离去,只是捏着瓷瓶的手青筋暴起,他眼中流露着心疼,还有……恨意。
他走出殿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萧枳寝宫,嘴角微微上扬。死,太便宜你了,我想到了个更好玩的法子,咱们,走着瞧。
眼见萧枳情况好转,萧润声松了口气,想到萧承景还在外面,他气呼呼地走到这个扫把星面前,抱肘傲声说:“哼,你还有脸在这儿跪着,宴会安全你是怎么负责的?爹爹突然晕倒,怎么不见你着手去查,是想等着凶手卷土重来,你好摆脱我们吗?”
萧承景被自己弟弟质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转念想到,若无意外,萧润声现在就已经是少庄主了,哪怕父亲当时没来得及正式宣布,也是改不了的事实了,于是,他释然了。
他缓缓抬手行礼,闭上双眼,“禀少庄主,是我失察,稍后会自去刑室领罚,至于凶手一事,我已交给邢侍卫探查。”
好似一阵风吹过,“少庄主”这几个字不停回响在萧润声耳边,余音袅袅,声声入耳。他登时雀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胳膊,晃晃悠悠地转身回房了。
……
宋大夫走在小径上,渐渐远离人群。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没有了下人来回走动的声音,只剩枯枝败叶在风中刷刷作响。
宋大夫顿住脚步,望着面前那棵不甚高大的枫树,眼底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一声轻微的折枝声响起,宋大夫回过神来,微微偏头,看也不看身后一眼,说“找个人顶罪,把自己的尾巴扫干净了,”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擅自行动,自去领罚,再有下次,你就不必留着了。”
身后之人跪地说是。
“你继续在他跟前侍奉,浪费的那根玄冰针,谅你一心为主,这次就不予追究了。”
“是,属下谢主之恩。”
……
深秋,真冷啊,好像冷到了人的肺腑里,搅得人心底里生疼。
……
“萧枳”意识还不太清晰时,感觉到有人靠近,多年警醒让他立马睁眼,半坐起的同时手迅速划过腰间然后置于身前。
然而腰间的空荡让他楞了一下神,他的匕首呢?他看着眼前端着药碗的小小少年,突然想起来,自己分明已经死了,万箭穿心而后跌落冥崖,不可能还活着。
萧润声没意识到爹爹的异样,他看见爹爹终于醒来,肉眼可见的开心,“爹爹,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了现在?”说着,把手中的药碗往他面前递,眼神分明在说“趁热喝”。
冥崖地势高险,常年黑雾笼罩,从未有人打探到冥崖底部是何光景,“萧枳”曾因好奇派过一批身手不错的影卫前去崖地探查,结果无一人回归。相传曾经有人远远看到黑雾里隐约有穿红衣的队伍,认为此崖可通阴阳两界,于是有“冥崖”一名。
“萧枳”面上不显,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难道本座来到了冥界?
萧润声见爹爹不动,以为是爹爹身体虚弱,便主动拿起汤匙,伸到他嘴边,“爹爹。”
活了三十多年还没有过这么大孩子的“萧枳”,看着萧润声体贴的模样,试探着张嘴,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感觉,有点惊讶,有点欣喜,还有点……苦涩。没想到本座死后在冥界还能有这般待遇,到是要感谢那帮家伙不遗余力杀死自己了。呵。
“父亲,承景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