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尹舒的全部都被限制在这栋房子里。除了每天上网课座椅，他偶尔也被允许看会儿电视，但手机电脑之类能与外界通讯的设备，尹峥一律不准他碰。
这天早上，尹峥蒙上尹舒的眼睛一把横抱起他上了车。
“哥，我们去哪儿？”
布条弄得尹舒眼皮有点儿痒，他下意识要去摘，却被尹峥握住了手。
“去看看爸。”尹峥紧紧抓着他的手道：“不许摘。”
前面那句话，让尹舒激动得不行，乖训了那么多天，终于有机会求救了！他一定要跟爸说，让爸带他回家。
他不再乱动，顺从地靠在尹峥怀里。
到了医院，尹舒终于被允许摘下布条，但当看到尹友恩的时候，他傻眼了。
尹友恩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一声声响着，显示他的生命体征。他闭着眼，像睡着了，睡得很沉稳。
“医生说爸病得很严重......”
尹峥没说下去，但尹舒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了。他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尹友恩，扒在上面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不久之前一提名字都让人畏惧的存在，如今喘口气都要靠着这些仪器。
“哥。”尹舒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眼眶发酸，心口像针扎般刺痛，“让我留下陪陪爸好不好？”
“你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还是跟我回去等消息吧。我花大价钱用的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疗团队，在做手术前不会出问题。”
“你就让我陪陪他......”
“林语，带小少爷回车上等着我。”
林语上前，对尹舒做了个请的动作，尹舒红着眼瞪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不动。
尹峥看向他，他会意伸手去抓尹舒的胳膊。
尹舒像条活鱼，一碰就不停挣扎、哭求，林语不得已用手帕堵了他的嘴，拖着他走了专门的无人通道上车。
他把尹舒拷在后座，关上车门，尹舒吐出手帕气得大骂：“走狗，林语你个走狗！”
林语只当没听见，回驾驶座坐好。
他有些郁闷，对着后视镜胡乱抓了把头发，心想自己就是个拿钱办事儿的，招谁惹谁了。
尹峥在窗前来回踱步，目光望向病床上的人，神情中带着扭曲的兴奋。
“爸，你说妈看到你现在这样，会不会很高兴，我是说我亲妈。”
他站定，畅快感灌满全身。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能站在一个光照郎朗的地方说出藏在心里最隐晦的事情了。
“当年你把她当个玩意儿似得用完就丢给手下，你完全清楚她会受到什么对待吧。她才二十出头，大学还没毕业，要不是家里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和快病死的老爹，她怎么会想着去那种地方打工。好巧不巧，就那么倒霉的遇见了你......
后来，她怀着孕上门来求你，你毫不留情让人把她扔到路边，那可是个大雪天。你以为处理了上一任福利院院长，烧了她的日记，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
你早知道我是谁，只不过瞧不上我，就任我在福利院自生自灭。直到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孩子，才想起我把我接出来。想想当年，你刚收养我的时候，我还对你感恩戴德，想着给你养老送终呢。”
话到此处，尹峥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他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喃。
“还好赶在你查我和林语之前刺激的你倒下了。你放心，以后我会替你照看好尹舒的，毕竟他下半辈子只有我了。而你，你就好好在这儿躺着，受你的苦果吧。”
回去路上，尹峥给尹舒松了镣铐，也没给他蒙眼，只是拉了帘子。
尹舒一句话不说，只顾着低声啜泣。尹峥给他擦眼泪，被偏头躲开。
他觉得尹舒这样也有意思，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心情颇好的笑着看他哭。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点，尹峥将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看着就有些犯困。于是便歪着身子凑到尹舒身边，将头枕在他腿上眯起眼睛。
细碎的光从帘子缝隙穿过，照着尹舒哭得跟核桃仁儿似的眼睛，那鼻子好像玉做的，鼻梁上那颗红痣像雪里落得一小瓣红梅。尹峥眼神跟着那道不时随着路面颠簸摇晃的光，看得入迷。
他想，他在此刻才算是真正有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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