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手中七星剑无声无息地归入剑鞘。
修道之人，修为之外，最重心境。
故而心气神一泄，中年模样的道玄真人容貌未变，看起来却好似苍老上了许多。
看着那一身气势与之前判若两人，倒持诛仙眼神却依旧明亮的张小凡，他缓缓问道“破境了？”
见张小凡点头，道玄沉默了许久，轻声道“走走？”
两人并肩行于密林之中，道玄看向那个被他二人生生打出的巨坑，叹到“你才几岁就太清了？与你相比，我们这一生刻苦修道，岂不成了笑话？”
张小凡轻轻摇头，真心道“我是靠着大机缘才侥幸得此境界。师伯却是全凭天赋与毅力成为青云千年以降的第二位太清之人，无需妄自菲薄。”
“既然同为太清之境，为何你能不受诛仙影响？我却…如先前那般失态？”
张小凡抬手指了指心口。
道玄会意，眼神恍惚，苦笑道：“我一生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想心性竟还不如个及冠之年的年轻人。”
“师伯胸怀天下、心系师门自是远胜于我，可也正因如此，对于诛仙，与我相比师伯心中大有执念。有执念，便有破绽，有破绽，就抵御不了诛仙的反噬。”
道玄看了身侧年轻人一眼“你年纪轻轻，便能放下执念了？”
不知为何，道玄只见他神色突然柔和起来。
“弟子也是俗人，自然跳不出去，只是弟子的执念，无关诛仙与修为，只在一人。”
道玄想起青云门中，在曾叔常那个性格跳脱的儿子推波助澜下传遍门派上下的某些传闻，瞬间了然。
“便是因为你能已下大多执念，才将苍松带走？你可知他曾经所作所为？”
张小凡点头嗯了一声。
四下无人，又鲜少如此与人敞开心扉，道玄真人极其难得的露出一丝丝笑容，说道：“这么说，若想要诛仙回山，最终却是要靠那小竹峰弟子陆雪琪了？”
张小凡老脸一红，解释道
“诛仙，我只是暂时借用，总有一日会将它物归原主。”
背后剑匣忽然震颤不止。
张小凡也不理它，继续道“掌门且放心，师门有难之时，我与诛仙一定会在青云山上。”
道玄真人深深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自我现身，你就一口一个‘掌门’、‘师伯’的叫着。我却不记得有说过你能不归还诛仙便重回师门。”
不给张小凡答话的机会，道玄真人继续道
“你既无祸心，所谋之事大抵也无碍苍生，那你为何刻意避开师门，独自行事？须知青云的正道领袖之位，绝非欺世盗名而来。”
张小凡想起前世兽神一役的惨烈，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可能，他和陆雪琪都不会想让此事再牵扯师门，若两人能凭自己解决，自是最好。
何况，带着青云弟子的身份，日后若是对上那图谋甚大，明里却仍是正道的焚香谷，自己难免束手束脚。
道玄看他神色，有了几分猜测。
他止下步伐，缓缓转身，最终与张小凡背道而行。
“既然如此，我便以青云门第十八代掌门之名于此宣布，正式剥去你大竹峰弟子身份，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青云门弟子了。”
张小凡脚步一顿，咬着嘴唇，沉默着低下脑袋。
虽早已有所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仍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失落。
身后复又传来道玄真人的洪亮声音
“无论是有千种理由，万般苦衷，掌门道玄都绝不会容留一个偷习魔教邪术的弟子于门中。”
“可青云地广，大竹峰人稀，总能给一个入赘山门的男人腾出些许住处。”
张小凡猛的转身，与那渐行渐远的道玄真人深深作了个揖。
------------------------------------------------------------------------------
怪石嶙峋的空桑山。
原先那些数不尽的嗜血魔蝠，早已被张小凡以借来的天琊，施展神剑御雷真诀杀去绝大多数。侥幸活下来，还能苟延残喘的那些，也在黑水玄蛇融穿山体之时死伤殆尽。
少了这些炼血堂饲育的嗜血畜生为祸，一片死寂的空桑山竟又迎来了少量阔别已久的生灵。
阳光顺着那被生生砸穿的巨大洞口一路射下，直将原本漆黑一片的死灵渊底，无情海岸照亮了一大片区域。
沉于无情海底养伤多年，黑水玄蛇双目之间那道伤口终得痊愈，却是留下了一个宽达数丈的狰狞伤疤。
这日，它难得于无情海中浮上水面，扭动庞然蛇身来到那处缺口之下，享受着阳光带来的一丝暖意。
当年为了躲避那该死的天敌，不得不在此藏身，一晃，竟是数百年未见天日。
想起那黄鸟，黑水玄蛇瞳中涌起无边厉色，当年若能成功将那两个人类吞噬，还何须因为它自囚于此！
胡思乱想间，黑水玄蛇只觉脑中涌上阵阵久违困意，身处自家底盘，无需提防任何危险，于是它睁着蛇目，沉沉睡去。
在它入梦已久时，相比那盘成山般的蛇躯，一道渺小如蝼蚁的人影，自上方洞口缓缓落至它身前。
来者负剑持棍，身着白衫。
他扭过头，对那身后蠢蠢欲动的古剑冷冷道了一声
“别闹。”
黑水玄蛇被这声音惊醒，蛇瞳刚刚恢复焦距，堪堪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便有一道气势远超当年的虚像短棍狠狠轮上了它的身躯。
它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这威势如虹的一棍撞飞出去。
蛇身于空中翻滚几圈，险些又坠回无情海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