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万俟皇的心事,他的眼神躲闪,南舒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凌厉的语气传入众人耳中,心神一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人谁不知嬴大人慈悲善心,朝堂之上尽职尽力。”
“什么狗屁通敌,什么狗屁叛国!皇上难道不知嬴大人是冤枉的吗?皇上当然知道,这可是您亲自搜集的证据!”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皇上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事情呢?”
事实被血淋淋的揭开,万俟皇眼中的怒火都要化为实质,怒吼着“闭嘴——”
摄政王无视他的撕心裂肺声,漫不经心的瞧着这一幕,余光扫过太子,不要插手。
万俟皇坐在高位上,显得有些无力,指尖的血一滴滴的掉下来,反应过来失态后,逐渐平静下来,面对文武百官的视线,他说出了事实“证据是伪造的。”
多么平常的字,可落在大家耳中就变了。
“皇上,您为何要这样做啊!!”
“是啊,嬴大人是个好官...”
惺惺作态!
令人发呕!!
万俟皇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闭上了嘴“你们现在倒是指责朕了,当初干什么了?”
“不就是想借朕的手除掉他们吗?现在装的是一副好人。”
南舒此时眼中的趣味正浓,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就是,本世子赞同陛下说的,嬴大人下台的时候可没见有人求情啊,本世子该夸你们呢还是该说你们蠢——呢!?”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装好人?谁不会呢...
“你——”打也打不过,骂也不能骂,真憋屈...
南舒瞬间移到万俟皇面前“劳烦告知。”
万俟皇的眼神有些平淡,缓声开口:“世子可知朕的皇后?”
南舒摇头。
“朕与皇后相敬如宾,她不爱朕,朕也不爱她,朕的心爱之人是阿芜,阿芜只拿朕当哥哥,不过没关系,朕知道不能给她幸福,身处后宫,太多是非,后来她嫁给了丞相,可就在一年前,她去世了,定是丞相没有照顾好阿芜,一定是,所以,我便——”
说到最后,万俟皇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南舒拿出了一张纸,纸上写着阿芜。
万俟皇慌不择乱的展开书信:哥哥,阿芜早就活不了多久了,阿芜死后切莫怪罪嬴大人他心善,看阿芜身怀六甲,不介意祁儿的身份,迎我入府,阿芜对嬴大人的感恩之心无以为报,只求哥哥看在阿芜为你诞下祁儿的份上,让嬴大人娶他心爱的女子,哥哥,祁儿是你的孩子,阿芜此生只此遗憾,未能成为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看完书信,手中的纸早就软了下来,被水浸湿,他抬起头“还请世子接嬴大人回京。”
“嬴大人早就被本世子接回京了,现在在国师府。”
“谢谢。”
“陛下难道不想问问嬴祁?”南舒看着万俟皇可怜的模样,心里叹息一声。
“朕知道他现在很好,这就够了。”
万俟皇眼前浮现粉衣女子,朦胧的看不见,只有人影,他伸手试图抓住一点痕迹,衣摆被牢牢抓在手心,缓缓闭上眼睛,用手上的银针刺穿脖子。
阿芜,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南舒看着万俟皇闭上眼睛,说不出什么心情,执念这个东西,伤人。
万俟皇被权力困住了一生,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他一生未碰过皇后,太子是从宗室过继来的。
帝王薄情,若是痴情,又怎知是福。
摄政王看着闹剧结束,笑容不达眼底“皇上身死,葬于皇陵。”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恳请太子即刻登基。”
南舒听着毫不掩饰的话语,皇帝刚死,万俟青琊倒是一点也不收敛,他的脑海中回荡起万俟皇的一生。
万俟皇被权力束缚了一生,他的一生应当是遗憾的,没有和心爱的女子结婚,也没能把权力把握在手中,困其所困,他没有错,可也不无辜,只是还没有足够的权力与之相对。
于此同时
听闻当今皇上身死的消息后,随之落下的是一瓷杯。
万俟韶华闭上的眸子很美,美到死的时候也不曾有一滴泪落下,只有额前的碎发被浸湿,才知道眼前的人受了多大的疼痛,她的耳畔现在仍回荡着那一句
“臣独孤伊人愿护公主世世周全,直至死亡。”
伊人,虽然不是我亲手为你报的仇,至少我可以去见你了,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皇宫内的北相焱察觉到国师府发生了变化,拉住南舒想走,南舒特意提醒道:“王爷记得先处理皇上入皇陵仪式,再准备太子登基。”
摄政王嘴角抽了抽,应道:“好。”
南舒被转移到国师府前的时候,明显察觉到这里设了一个结界,国师府这一片小天地很安静,安静的不像话。
下一秒便看见嬴婳嬴祁出来了,明显嬴婳有些虚弱。
南舒袖口一挥,嬴婳的伤势见好。
“蓝梧呢?”
嬴祁被嬴婳护着,没受伤,手一直扶着嬴婳的胳膊,让她保持平衡,声音有些嘶哑“蓝夫子他还在睡觉...”
“……”
南舒也没想到他带回来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睡神?
他摇了摇头“屋里...”
天帝的声音悠悠传来“玄白神,这是朕的家事,不劳你插手了。”
嬴婳的眼角有些讽刺“父帝当真要杀了他?”
天帝的声音自带震慑力“你是神女,自上古以来,有哪个神女爱上凡人有好下场的。”
嬴婳嗤笑“父帝,你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也要毁了女儿吗,你又怎知是好是坏,不论哪个,女儿皆一力承担。”
嬴祁没有灵根,好歹之前有内力加持,强行压住喉间的血腥:“草民身份低微,配不上大人。”
“可草民也想搏一搏,大人的怜爱草民会用生生世世去守护。”
他知道大人的身份高,不奢求能与大人共度一生,只想为自己争取一个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北相焱看着天帝,眼中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开口:“天帝,没有用的,当他们产生了爱,除非自己舍下,否则天长地久,魂飞湮灭,你现在杀了嬴祁,封住嬴婳,于你,与她而言,绝非好事。”
天帝闻言,空中的声音严肃,绝情“她是朕一手培养的神女,她动了情,朕也有责任,可是这绝非她可以动情的理由,天界万万条规矩,她偏偏犯了最不能犯的一条。”
“神仙的漫长岁月,她难道要用这永生去怀念一瞬间的动情吗?她会后悔的。”伴随着音落,苍老的声音又显得无力。
“我不会后悔的。”
“你用三百年创出了这么一个境,复活了嬴祁,宁愿活在这境里也不愿忘了他,重回天界做你的神女。”
“可是——婳儿,他只是一个没有灵根活不到百年的凡人。”
“纵使轮回,你又咋知他会爱你生生世世。”
“我本不知,是他告诉了我答案。”嬴婳的眼眸盯着嬴祁“他用行动告诉了我,在他毫无记忆的时候,他会在第一次见面时便爱上我。”
沉沦在你的眼神中,就当我们在第一次对视时,就是最亲密的人。
嬴祁的心里浮现这样一句话,默默藏在心里,不言于口。
这次声音带上了怒气,恶狠狠的响在这小天地里 “三百年前我能杀死他,如今也一样!!”
“不——!!”嬴婳被天帝定住了,无法挣扎,她的声音凄厉,嗓音发哑。
雷电以迅雷之势飞速流下,直冲嬴祁,滚滚而来,银色的光流划过,只见嬴祁被一个少年抱在怀里。
少年被雷劈的身上一道道血痕,抬起脸庞,无疑是一个人——云余桑。
在少年出来的那一刻,虽然天雷停的及时,但是天雷的攻势强大,伤了根基,少年的血染红了嬴祁的衣服。
嬴祁扶住少年的身躯,轻柔的擦了擦他的血,看着与他相似的眉眼“疼不疼?”
“父亲,我疼。”
少年的声音清冷如水,苍白的脸颊惹人心疼。
嬴祁愣住了,父亲?他的目光看向嬴婳,眼睛夹杂着错愕似乎在说我不知道。
“别乱叫在下只是一介草民。”
天帝看着少年的出现为嬴祁挡住了天雷,顿时,散去了黑云似无奈的叹息声“婳儿,就在境里好好生活吧,想开了就回去,朕会把你从九幽放出来的。”
南舒在天帝走后,看着嬴婳,挥手解除她身上束缚的灵力。他认出来的云余桑,却没有说什么。
云余桑躺在嬴祁的怀里,手上渐渐汇聚灵力凝结成丹心,他伸手丹心仿佛有某种指示,进入了嬴祁的身体。
云余桑笑了,苍白的脸颊笑的毫无生气“父亲,我本就是因为你才活到了现在,如今,你用它活下去,和母亲在一起。”
“不要记得我。”
云余桑消失了,在嬴婳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似怕留恋,又似后悔。嬴祁的眸子几经转变看着嬴婳的眼泪,似乎明白了“他是...”嬴婳点了点头。
嬴祁垂下头看着双手,手上的温度在提醒着发生的所有事情,眸光暗沉渐渐被眼睑遮住。
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没有灵根却有了能成神的资格,这都是因为刚刚的人。
嬴婳是神,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她的眼眶红了,眼泪却不再流,强忍住泪水对南舒笑着说:“南舒,你该走了吧。”
“嗯,佛心魂魄拿回来了,自然要离开,还要去找第三个魂魄,不能久等。”
“再见,嬴婳。”北相焱说。
南舒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出来了,回到了晓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