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一阵阵隆隆的打雷声不绝于耳。
去取伞的丫鬟,一路快步的来到亭子,却不见豆嬷嬷,
对着周围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应,之后就跑回梅香堂去找豆嬷嬷。
梅香堂也没寻到豆嬷嬷,这时云娴正好问起豆嬷嬷来,丫鬟如实禀报了,
云娴寻思着,这都快一天了,也没见她人,就派了好几波人四处去找。
时间又过了好久,云娴面色掠过焦急,不时的问下人,“找到豆嬷嬷了吗?”
三三两两的,回来的,都摇头。
天色渐暗,依然没找着豆嬷嬷。
云娴低头慢慢思索着,豆嬷嬷到底去哪了呢?
她平时也就采莲蓬才去后花园,其余出梅香堂也是很快便回来了。
云娴心下交杂着难言的担心。
第二日,第三日,依然没有豆嬷嬷的消息。
云娴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有人来报说,在后花园的池塘中,发现了豆嬷嬷的尸体。
“怎么会?”云娴大惊失色,几乎是呆了,面颊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滚落,酸涩难言。
看到豆嬷嬷肿胀的尸体,云娴才相信这是真的,“哇”地哭出声来,几乎快晕过去,泪流满面的被丫鬟扶进房里,呆呆的坐着对下人道:“厚葬!”
豆嬷嬷死的突然,云娴心中早存了极大的疑惑,
找了那日的丫鬟又细细问了,只是丫鬟去取伞走后,就只有豆嬷嬷一人在亭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豆嬷嬷又为何会落水,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云娴黯然,黯然这谜底能否被揭开。
因为豆嬷嬷的事,云娴很是悲伤,明钰也过来看了她好多回,都是劝她节哀,保重之类的。
云娴也没在搭理若媚,梅香堂陷入了沉寂期。
明钰对她俩的宠爱,现在算是平分秋色,只是云娴近日有些忧思,所以陪若媚的时间要多些。
看到云娴如此伤心,消沉,若媚自然是高兴的,
她心底正暗暗得意于,豆嬷嬷之死。也正在筹划着,怎样收拾云娴!
若媚其实并不想杀人,但她又必须这么做,
云娴和豆嬷嬷深深刺痛了他,
让她觉得做个下等人,还不如在莲香楼做个艺伎舒服!
起码没有人,没日没夜的折腾她,让她罚跪,干粗活,遭受莫名的打骂。
她开始想起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家乡闹瘟疫,给本来一贫如洗的家里,更蒙上了一层霜。
父亲和母亲先继去世了,那时她才六岁,已经饿了三天了。
她饿得倒在了逃荒的路上,几乎连什么都看不到了。
已感觉到死亡的她,也许那时她死了反倒好些。
一个骑着马的人,停在了她身边,
下马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脸,恍惚中她看到了大半个馒头。
她没有死,这大半个馒头绪了她的命。
就这样,这个男人收留了她,由于她长得玲珑动人,
男人就买了件艳丽的女装,让她换上,她也曾不解,但小小的年纪,又懂得什么呢?只能照做,因为不听话,就会挨饿,她就会死!
跟着这个男人,虽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但起码没有饿死,这让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天夜里,睡梦中的她感觉有只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害怕的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男人怪异的眼神,听到他
极低极低的声音:
“你长得真好看,可惜呀!你不是一直说要报答我吗?今夜你就可以报答我了,让大叔尝尝鲜吧!”
说着不由分说的脱去了她的衣服,她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遭受着男人的侵略!
只感觉心里和身体都很疼痛!
完事后,男人打着呼噜睡着了,而她可怜的蜷缩在墙角,默默的流着泪......
男人依然让她穿着女装,在晚上也会时不时的强占他。
她慢慢长大了些,心里也越来越明白这种屈辱,但她始终没办法改变,因为如果没有男人给她饭吃,她就会死!
一天男人带她到了一间破庙,和一个人接完头后,就带着她藏了起来,
原来男人是个杀手,在这等一个路过的人,而这个人就是男人要下手的目标,
接头的人告诉男人,这里荒山毗邻,只有这里可以暂时歇息。若是他没在这里落脚,那就在找机会杀他!
到了傍晚,那人果然到这间破庙歇脚,
男人趁其不备,伸手用匕首刺去,谁知那人一闪,没刺到要害,只是刺伤了肩膀,那人一脚踢倒了男人,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他们两人扭打在了一起,男人大叫着:“拿起地上的刀!杀了他!快!快呀!”
她战战兢兢的走向,那把沾了血的刀,拿了起来,抖着手,此刻她幼小心里的屈辱爆发了,泄愤的叫着,冲到那人的身后,刺了过去,血一下溅出喷洒到她的脸上......
这个场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之后她嚎啕大哭着晕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十二岁了,她想穿男装,可是男人不让,有一次他偷了件男装穿在身上,被男人发现后,狠狠打了她一顿。
她只有继续穿着女装,继续接受这屈辱的生活。
很快,她又参与了男人的杀人计划,
这一次是好几个杀手一起行动,一场血雨腥风的拼杀,
对方人数较多,但杀手们也杀的勇猛,
她在不远处悄悄看着,男人受伤倒了下去,她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来到男人面前,捡起地上的刀,一刀刺进了男人的心窝,她发疯似的又哭又笑,晕倒在这场厮杀中......
官府的人,在检查这片尸首的时候,在一个尸体下面发现了活着的她,
于是以贱籍身份,准备把她发配流放至军营为奴,
莲香楼的花娘碧成,与她在大街上相对而过时,
看她模样长得甚是妩媚可人,于是出价钱从衙役手中买走了她,她就是若媚,在莲香楼里,她很快学会了抚琴,
为了让花娘赏识她,能留在莲香楼,她穿上男装在大厅抚琴,以此招揽顾客,效果是意想不到的好,很多人都慕名而来,看她抚琴,
花娘碧成也默许了她的风格,
莲香楼的人只知道,她常常喜欢女扮男装,以为她是为吸引顾客,而不知道其实她是喜欢男装的.......
在莲香楼的这五年,她过的还算惬意,虽然有时客人很刁钻,但只要能给花娘挣到钱,花娘对她是很优待的,关于她的秘密,花娘不闻不问,毕竟在花娘眼中她是一颗摇钱树!
若媚想到了明钰,他俩在一起缠绵时的情话,明钰最爱听自己叫他“称心”,若媚也不知道明钰对她,有几分的爱恋,但是她知道,和明钰在一起的开心和默契,是别人不能明白的。
云娴一直视自己为死敌,她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自己和明钰之间,所以必须要除去云娴,否则就算不杀云娴,云娴又能放过自己吗?
自豆嬷嬷突然死去后,云娴颇感此事疑点较多,于是暗中加派了人手,在梅香堂四周隐蔽查看。
果不其然,侍卫来报,在梅香堂远处的阁楼上,若媚每天总要去那里好几次,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
云娴静默半响,努力压制心中的悲与恨!真的是她吗?我还真小看了她,看来想知道凶手的庐山真面目,只有出招险棋了!
缓缓吸一口气:“传话下去,本妃今夜要在蓝清池边,为豆嬷嬷放花灯以寄哀思!”
天黑了,王府里却灯火通明。
云娴带了两个丫鬟慢慢出了梅香堂,她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明月,内心翻滚着:不知今夜是否能引出那个凶手?
一个丫鬟在前面举灯笼,另一个手提篮子陪在云娴身边。
越过假山,快到蓝清池之时,一个不明物体砸在了举灯笼丫鬟的腿上,她“哎呦”一声摔倒在地,灯笼也掉在了地上,
另一个丫鬟头部被砸,也倒在了地上,
云娴低头看去,砸向她们的原来是几块石头,再一看,一个黑影在向这边靠近,洛恒下的这个影子,显得格外巨大修长,
再一抬眼,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蒙面人,出现在她面前,“你是谁?为何遮着面?”云娴边说边往后退去。
此时这蒙面人,手里亮出了匕首向云娴逼来,
在这危急时刻,周围突现人影闪现,把她们团团围住,
原来云娴在出来之前,就安排好了人手,埋伏在蓝清池附近,
一个侍卫刚想上去抓他,已经晚了一步,
穿斗篷的蒙面人一个跃步,敏捷地一把抓住云娴,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低低的声音道:“让他们都往后退,我这把刀可是很锋利的!”
云娴只得让侍卫们后退,蒙面人挟持着云娴退出了包围,并且拉开了一定距离后,一掌推开了云娴,趁着这个时机,蒙面人飞快的逃跑了,迅速消失在了夜幕里。
云娴虽然脱险了,但懊恼终究没抓到他,心中已经有七八分猜到是若媚,可无凭无据一切都不可妄言,只有静待时机。
她明白宫闱女子斗争,不管你曾经有过多少恩宠,依旧是一朝定荣辱,成王败寇。
云娴正苦于无计让凶手现行,这时下人来报,门外有个乞丐,递了封信后就匆匆走了。
她急忙拆开信,信上把若媚曾是莲香楼的乐师,到用钱买了个县丞之养女的身份,还有若媚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信背后还附有一份手抄的卖身文书。
云娴看完信后,心情复杂,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笑,若媚贱民的身份终于被戳穿,哭,她深爱的明钰尽然是......
一下子感到头昏脑涨的,这王府的空气也不新鲜,似乎有污浊晦气的味道,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自险些被擒后,若媚知道是云娴,故意设局引她上当,心中不免对云娴忌惮了几分,一时半会不敢再贸然出手了!
明钰刚上朝去,云娴就带了人来,若媚一看她大张旗鼓的架势,知道不秒,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云娴坐在主位上,强按住狂热的恨意,问道:“你知罪吗?!”
若媚颌首低眉,故作镇定,“妾身自进府以来,对王妃的话唯命是从,恭敬躬身,实在不知王妃所指?”
云娴握紧手指,冷漠的眼眸逼视若媚,“事到如今,你还想在本妃面前装蒜麽?!杀害豆嬷嬷的人是你吧?!行刺本妃之人也是你吧?!”
若媚脸色青白不定,咬紧下唇,半响方道:“王妃可有证据?”
云娴悠悠起身,狠狠唾了一口道:“证据?!好!给你看证据!”转眼看了一下侍卫示意,那侍卫把一封信举到若媚眼前让她看,不一会若媚脸色涨的血红!
云娴再也忍不住,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你还不认罪吗?”
若媚扬起脸,倔强的眼神异常冷静,“不错,豆嬷嬷是我杀的,你也是我行刺的,可恨行刺失败没能杀了你!”
“你还算有点骨气,敢作敢当!”
若媚的目光暗淡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大多数人,都在受着命运的摆布,只有少数人,能反抗,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这种人!”
云娴转身,背对着若媚,“你的事情已经暴露,再说你又杀了人,就算本妃今日饶过你,他日,你必定会给王爷带来祸事,所以你必须死!来人!端上来......”
若媚端起那杯毒酒,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一口干了,云娴转身漠然离去,仿佛她的世界里,从未有过若媚出现过一样。
没一会儿,毒性开始发作,她头上冒着冷汗,想硬撑着等明钰回府,见他最后一面,想再听一次明钰唤她“如意”,可是等不到了,此刻,她越发明白自己对明钰的感情,她情愿为他死,她在爱与恨的交错中死去......
明钰下朝回府后,刚想去桐悦斋,王妃的人就来把他请到了梅香堂,
云娴正在抚琴,见明钰来了也不曾停下,琴声清新婉转,时而湍急如流水,时而平缓如湖面,明钰闭目静静欣赏着。
曲罢,明钰才回过神来,口中赞叹道:“王妃的琴声清爽如丝,让人有平静祥和之感,但今日的琴声似乎有急促之感。”